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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五章   终身憾事

    傅青圭哦了一声道:“原来昨晚老前辈喂方兄服下的就是‘琼玉丹’,奇怪,琼宫公主几时把‘琼玉丹’递给老前辈的,晚辈怎会没有瞧到?”

    瓢浮子笑道:“琼宫公主一身武功,已入化境,出手之快,连老道也是握到掌心,才行发觉,傅老弟如何瞧得到?”

    傅青圭听得脸上微微一红,方玉琪想起方才运气之时,果然觉得体内另有一股凉冰冰的寒气,原来是琼宫公主贯注给自己的“玄冰真气”,自己倒错怪了她。想到这里,也不禁俊脸一热,连忙错开话头,问道:“老前辈,那么他们这些天地教的人呢?”

    瓢浮子道:“老道把你抱进大殿,他们一齐退入后殿而去,恐怕此时已远离此地。”

    方玉琪听到琼宫公主业已离去,心头忽然起了一丝惘然之感,这是非常微妙的感觉,连他自己也无法解释,自己和她只是一面之缘。

    不!她白纱遮脸,连一面之缘也说不上,何以自己会对这个故作神秘,声冷如冰的人,竟然起了别离之思,难道这是自己体内,受了她“玄冰真气”贯注的影响?

    只听博青圭问道:“老前辈可知这琼宫公主,到底是何来历?”

    瓢浮子微微摇头道:“这个老道也只是听到传说,百十年来,雪山琼宫,一直是武林中人心目中最神秘的地方。据说琼宫主人,是一位武功高不可测的夫人,大家都以琼宫夫人相称,但谁也不知道这位夫人的来历,谁也不曾见过这位夫人。因为琼宫中人,从不涉足江湖,所以大家也只是人云亦云,年代一久,也就淡忘了。不想如今又出了一位琼宫公主。”

    傅青圭道:“听老前辈方才所说,她似乎为了九阴妖妇而来?”

    方玉琪忽然想起琼宫公主昨晚对付恶郎君崔如风,使的是什么“太阴闭穴”手法,和九阴妖妇得到的“玄阴经”,同有一个“阴”字,而琼宫公主似乎对“玄阴经”所载武功,十分熟悉,不由心中一动,接口说道:“这雪山琼宫,莫非和九阴妖妇,还有甚渊源不成?”

    飘浮子听得瞿然一震,目射奇光,微微颔首道:“方老弟猜得也不无理由……”

    傅青圭道:“方兄不是听蓑衣丈人说过九阴妖妇来历,她只是当年九臂魔君的未亡人,初到勾漏寻夫,武功还并不十分高明,怎会和雪山琼宫有关?”

    瓢浮子道:“这就难说,反正端午之会,只有一个多月时光,届时不难揭晓。咱们还是上路罢。”

    三人不再耽搁,一齐走出山门,果然天地教的人,此时已一个不见。

    空山寂寂,只剩下一座荒庙。

    后来的人,怎会知道这座荒庙,在昨晚曾发生过一场震惊武林的大事,天地教在这里成立,居然还有久为人们淡忘的雪山琼宫中人参加。

    方玉琪默默地想起这位神秘公主,脚下却跟在飘浮子身后,向山下奔去。

    奔近山麓,突然从山径右侧一片树林中,响起一个嘶哑的声音:“姓方的小子,站住!”

    方玉琪闻声一惊,自己在这里那有什么熟人,莫非是天地教的人对自己心有不甘?

    急忙站住身子,回头瞧去,树丛中果然正有一条人影,蠕蠕移动,这就朗笑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还不给方某出来?”

    那人突然一声鬼哭般大笑道:“小子,太爷和你拚了!”

    话声出口,一个人如飞由林中奔出,一头向方玉琪急撞而来!

    方玉琪只道他骤起暗算,正待出掌迎敌,但这一瞬之间,忽然发觉撞来那人,竟然十分平常,并非什么武林人物,心头一怔,就停手不动。

    那人似乎对着方玉琪心腹,拼命冲来,不知是冲得太急,还是脚下被山石绊了一下,人未撞到,便“扑通”一声,跌倒地上。

    方玉琪瞧得又好气又好笑,心想:“原来是个不会武功的人!”

    那人跌倒地上,气喘吁吁爬起身子,指着方玉琪破口大骂:“姓方的小子,太爷一身武功,就毁在你这小子手里,太爷和你一死相拚!小子你有本领,就把太爷宰了,不然终有一天,太爷也依样画葫芦,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方玉琪和他这一对面,原来此人正是被天地教主琼宫公主以“太阴截穴”废去一身武功的恶郎君崔如风。

    他此时脸色惨白,身子颤动,瞪着一双散漫无光的凶眼,冒出凄厉怨毒之色,恨不得把方玉琪吞下腹去,才泄心头之愤。

    方玉琪瞧着他那股色厉内荏的模样,心头微感不忍,一面朗声说道:“崔如风,冤有头,债有主,方某和你虽有切齿之恨,但你终于自食恶果,报应及身,方某堂堂天台门下,决不杀一个失去武功无力反抗之人,咱们恩怨,也到此为止,一笔勾销,你去罢!”

    崔如风又是狼嗥般凄厉大笑:“哈哈,好一个口蜜腹剑的小子,堂堂天台门下,竟然嗾使贱婢,对太爷下此毒手,还说什么咱们恩怨,到此为止,一笔勾销。要知太爷恨你入骨,恨不得食汝之肉,寝汝之皮,终有一天,太爷要把你和贱婢碎尸万段!”

    方玉琪听得剑眉一竖,喝道:“崔如风,你说什么?”

    崔如风怒声道:“小子,你嗾使贱婢,用‘太阴截穴’,毁去太爷一身武功,难道太爷还冤枉了你?”

    方玉琪纵声笑道:“崔如风,你触怒天地教主,被毁去一身武功,虽是你们天地教内部之事,但也可以说是你作恶多端的报应,方某果然和你有一天二地之仇,凭方某艺技,也足可找你算账,报仇雪恨,何用嗾使他人。何况方某和琼宫公主非亲非故,并无一面之识,你姓崔的,也算得江湖上一号人物,怎可如此信口雌黄。”

    崔如风仰天大笑,道:“好一个非亲非故,并无一面之识!哈,哈,哈,哈,姓方的小子,你们阴谋把持天地教的这幕好戏,瞒得过墨无为等几个糊涂虫,可瞒不过太爷这对照子。”方玉琪勃然怒道:“崔如风,你此话怎说?”

    崔如风狞笑道:“你倒装得挺像?哈哈哈哈!她做教主,你做教主,还不是一样?”

    方玉琪怒喝道:“崔如风,你再敢胡说,方某可要不客气了!”

    崔如风双目一瞪,厉笑道:“姓方的,你怕太爷泄漏机密,要杀人灭口,太爷决不皱眉!哈哈,太爷死后化为厉鬼,也要找你算账!”

    方玉琪听得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剑眉微皱,冷哂道:“想不到像你崔如风这样一个纵横江湖的人物,一旦失去武功,就会变成市井无赖,方某自问光明磊落,用不着杀你灭口,崔如风,你只管走罢!”

    说完,正待回身走去,崔如风脸上一阵痉挛,口中微“唉”

    一声,低低的道:“这么说来,你当真不知她是谁?”

    方玉琪心中一怔,住足问道:“你是说琼宫公主?”

    崔如风目射怨毒,发出凄厉长笑:“哈哈,琼宫公主,你当她是什么琼宫公主?哈哈,哈哈!”

    方玉琪听得大奇,不由问道:“她不是琼宫公主是谁?”

    崔如风瘦削脸上飞过一丝奇光,点头道:“你是真的不知道她是谁?”

    方玉琪正色道:“方某从不说谎,你愿说则说,不愿说,方某决不勉强。”

    崔如风面上突然露出得意之色,狞笑道:“雪山琼宫,百十年来,只闻传说,不见其人,那会凭空钻出一个什么公主来?嘿嘿,数十年来,多少黄花闺女的清白毁在我崔如风手下,不料却在最后一个女人手里,毁去我一身武功。”

    方玉琪吃了一惊,道:“你是说琼宫公主?她……”

    他话到半途,突然觉得像琼宫公主凛若冰霜,一片圣洁,恶郎君可能心怀仇恨,横加污蔑,自己怎好人云亦云?

    崔如风不待他说完,接口道:“昨晚废我一身武功,点我五阴绝脉之人,正是三月之前,被我恶郎君夺去清白的人……”

    方玉琪见他果然说出此话,心中不由疑信参半,怒哼道:“果如你所说,这也是天道好还,丝毫不爽,是你应得的报应!”

    崔如风并不理会,接着说道:“当时她羞愤之余,奋身跳崖,我以为她已经坠崖而死,埋骨九华,不想她却得了一身绝顶武功,居然以琼宫公主出现江湖对我下了毒手……”

    方玉琪听到他口中的“坠崖而死,埋骨九华”,心头不期“砰”的一跳。

    他想起吕姐姐被恶郎君掳去,自己一路追踪,当时据独孤握的推测,崔如风是往青阳方向而去,极可能前往九华,那天在九华山就遇上云儿、霓儿。昨晚崔如风曾亲口说过吕姐姐早已坠崖身死,这几方面一经拼凑,琼宫公主难道真是吕姐姐不成?不错!琼宫公主尽管声音冷峻,但自己分明还隐约可以听出一些熟悉的尾音,现在想来,那不是吕姐姐是谁?

    琼宫公主真的是她……他不知是惊、是喜、是仇、是怒,一时不禁怔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崔如风一声狼嘹的大笑,道:“姓方的,你总该明白了吧?琼宫公主也者,就是你心上人姓吕的贱婢……”

    “啪!”方玉琪听他说到吕姐姐,不由怒从心起,伸手就是一个耳光,向崔如风刮去。

    他虽然一时愤怒,随手撩出,但目前的崔如风,武功已失,那还经受得起“啪”的一声,打上面颊,头面一歪,身子踉踉跄跄摔出去一丈来远,“咕咚”跌倒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方玉琪先是一怔,继而想起他武功已失,自己不该打得恁地重法。

    恶郎君抚着泥沙血迹混和的脸颊,挣扎坐起,戟指喝骂:“好小子,太爷终有一天,要你识得厉害!”

    瓢浮子瞧得恻然道:“方老弟,何必与他生气,我们走罢!”

    方玉琪心头怅惘,跟在飘浮子、傅青圭身后,走出山麓,傅青圭因奉有师命,要去寻访神州一剑司徒昌明的下落,便和两人别过。

    瓢浮子瞧着方玉琪恍恍惚惚的神色,心知他是为了吕雪君白纱蒙面,以琼宫公主出现,不肯和他当面相见,以致这位少年怅怅若失。

    年轻人谁不为情所困,但以琼宫公主昨晚的情形看来,对这位老弟,并非无情。她之所以故作神秘,不肯和方玉琪当面说明,自然有她的苦衷,这情形,只有自己冷眼旁观,才可以体会得出来。

    琼宫公主的做法是对的,她身蒙白璧之玷,忍受痛苦,挥慧剑,断情丝,这种做法,正是爱情的升华,可怜这孩子,又步了她师傅的后尘。

    唉,天妒红颜,自古已然,自己该怎样劝劝这位方老弟才好?

    心中想着,故意咳嗽了几声,道:“方老弟,你可曾听说过江湖上‘一剑、双拐、三奇、四恶、五大门派’这句话吗?”

    方玉琪给他问得一怔,接着点头笑道:“这句话晚辈自然听人说过。”

    瓢浮子笑笑,道:“那么你倒说给老道听听,这句话中的三奇,是那三个人?”

    方玉琪笑道:“这个晚辈知道,那是老前辈,百草仙翁和吕姐姐的师傅桃花岛离尘庵主,还有……啊!”

    他说到这里,忽然惊奇的“啊”了一声。

    因为他想起那天在黄山菩提庵后墙,被折断双足的披发大仙,不也是“三奇”中的人吗?既称“三奇”,怎会有四个人呢?

    自己当时也有过疑问,但认为地分南北,也许南北武林所称的三奇,各有不同,才致三奇成了四奇。心中想着,还未开口,只听飘浮子呵呵笑道:“方老弟,你是不是因为三奇中有了四个,觉得奇怪?”

    方玉琪点了点头,瓢浮子又道:“一剑司徒昌明,双拐樊长江,乃是各凭艺技,闯出来的,咱们三奇说来惭愧,实是凭师门余艺,侥幸博得。”

    方玉琪道:“老前辈乞道其详。”

    瓢浮子道:“当年百草仙翁葛师兄、老道和离尘庵主,原是同门师兄妹,葛师兄居长,老道第二,离尘庵主排行最小,先师南山野叟,胸罗万象,武功极高,江湖上把他老人家和南箕北斗,合称‘武林三逸’……”

    “南箕北斗?”

    方玉琪从没听说过“南箕北斗”之名,是以插口相问。

    瓢浮子顺口道:“南箕北斗是武林两位老前辈,性耽奕棋,据说他们的武功,全从奕道上参悟而来。咳,你听老道说下去,当年咱们师兄妹三人,先师因人授艺,大师兄得了先师方书之学,老道得了先师铸剑之木,三师妹练的是剑法。

    “其中老道和三师妹入门较迟,年龄相近,日久相处,就生了情愫,那时大师兄早已在苗疆一带行道,老道和三师妹也时常奉先师之命,在江湖行走,大家因咱们师傅,名列‘武林三逸’,就把咱们三人,称做‘南山门下三奇’。后来大概因‘南山门下三奇’叫来颇不顺口,就简称‘南山三奇’,最后因江湖上成名人物,已有一剑、双拐、四恶,于是又把咱们‘三奇’,补入里面,变成了‘一剑、双拐、三奇、四恶’。”

    方玉琪“哦”了一声,问道:“那么披发大仙怎会又列入三奇之内呢?”

    瓢浮子苦笑道:“这就是老道要和你老弟说的主题。天下之事,聚散无定,缘由前定,情即是孽,丝毫勉强不得!”

    方玉琪听他这几句话,分明在暗中点醒自己,勿为情困,一面急于想知道怎会有四个三奇的原因,这就笑了笑道:“老前辈,后来呢?”飘浮子缅怀前尘,脸上浮起一丝苦笑,感慨的道:“老道和三师妹十载同门,年龄相仿,情苗暗滋,行走江湖,也是出入与共,一时不知羡煞多少青年男女。那年老道奉先师之命,有事关外,这一趟行程往返,约莫有半年光景,老道办完正事,心中惦念师傅。

    “唉!其实说来,有一半是惦念着三师妹,所以回程一路上马不停蹄,日夜急进,在老道心目中,三师妹定然早已望穿秋水,伊人憔悴,也许默计时日,还在咱们月前散步的小山峰头,独自徘徊,凉露侵衣……”

    方玉琪眼看这位老前辈,说起往事,口中好像背书似的喃喃自语,一时耐心静听,不敢惊扰。

    飘浮子说到这里,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当时老道兼程急赶,少说也要缩短了半月时光,抱着满怀兴奋,存心要让三师妹惊喜一下,那知事情却大出老道意外!”

    方玉琪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老前辈,难道发生了什么意外之事?”

    瓢浮子点点头,痛苦的道:“方老弟,你猜得一点不错,老道赶返师门,已是初更时分,竹篱茅舍,景物依然。唉!这也是老道太性急,当时师傅房中,已经没有灯火,想来他老人家正在静坐,一时不敢惊动,只往三师妹窗前奔去。”

    瓢浮子脸色,逐渐苍白,方玉琪也听得入神,心头似乎意味着将要发生什么变故。

    只听瓢浮子续道:“老道奔近窗前,只听里面响起一个男人声音,柔声说道:‘你快趁热喝罢!别起来着了凉,让我喂你吧!’老道听得大为惊凛。三师妹房中,那来的男人声音?心头一阵剧跳,立即蹑近窗前,只听一个女人声音,轻轻‘嗯’了声。这一声,声音虽轻,但在老道听来,却有如五雷轰顶,那不是三师妹的声音,还有谁来?

    “老道这份惊诧,当真难以形容,不过老道还不相信以三师妹平日为人,决不可能有什么逾越之事,但老道尽管心头这样想着,可是事实已摆在眼前,三师妹房中,确实有一个男子声音,当时老道急不容待的凑近纸窗小孔,往里瞧去,这一瞧,直把老道气得肺都炸了!”

    他叹了口气,又道:“原来三师妹云鬓蓬松,脸色酡红,身上覆着一条薄被,娇弱无力地斜倚床上。床前站着一个眉目清俊的劲装少年,手里捧着一个磁碗,正在一口一口的喂她呷着……”

    方玉琪已经知道瓢浮子口中的三师妹,是吕姐姐的师傅桃花岛离尘庵主,离尘庵主名列三奇,是五大门派以外的正派人物,想来年轻之时,也不至做出什么坏事情来,心中想着,就急于想听一听。

    瓢浮子此时却微微一顿,续道:“当然这是一场误会,但当时老道确实心如刀扎,血液腾沸,身不由己的起了一阵抖动。但就在我急怒攻心之时,也许弄出了声音,那劲装少年着实机警,不动声色的,放下磁碗,扬手就是一把‘梅花针’,往窗外洒出!

    “老道不防他会有此一着,急忙施展铁板桥身法,向后窜出,耳中只听一声大喝:‘贼子,少爷再让你们逃出手去,就不叫八尺旌旗!’人随声出,右手‘嗒’的一声,这时多出一支八尺来长的风磨铜旗杆,杆上挂着一面白色三角小旗,临风招展。

    “老道和他一对面,才知道这劲装少年,就是近两年出道江湖,名躁大江南北的八尺旌旗管飞白。光瞧他剑眉朗目,一股英气,换在平时,老道一定会对他发生好感。引起惺惺相惜之意。

    “但此时一股仇怒,在心头不住燃烧,自然把他当作勾引妇女的江湖恶少,暗想难怪三师妹对你倾心,我不待他说完,早已怒吼一声,剑发如风,猛烈攻出!”

    方玉琪听他说到八尺旌旗管飞白,不禁想起那披发大仙的脚足惨死之状,最使自己负愧的是披发大仙那支“真武旗”,因自己不肯收受,被恶道人墨无为门下的何非凡抢走。

    尤其藏在旗柄内的“七十二招地煞旗诀”,乃是披发大仙穷毕生心血精研而来的绝技,如果被何非凡发现,仗以为恶,无异是自己间接造成,心中想着,不禁问道:“老前辈,八尺旌旗管飞白可就是披发大仙老前辈吗?”

    瓢浮子道:“不是他,还有谁来?”

    方玉棋黯然的道:“唉,这位老前辈,已在黄山故世了!”

    瓢浮子吃惊的道:“什么,管飞白也在黄山送了性命?他……唉,世事如棋,老道在勾漏被困三年,江湖上当真人事全非!”

    说到这里,忽然笑道:“方老弟,老道这段往事,还没说完呢。那管飞白‘七十二招地煞旗’,那时还只有二十八招,但一经展开,可也非同小可,尤其江湖上流传着‘一寸长,一寸强’的俗语,当然是他八尺旌旗占了便宜。

    “不过老道那时含愤出手,形同拚命,着着都是奋不顾身的杀手,咱们打到三十招左右,三师妹也朗然出来,她一见到我们,钢对大叫:‘二师兄,快请住手!’老道那时血气迸顶,那会理她,她越是叫我住手,我出手越发凌厉,她眼看我并不理她,只好改口叫管飞白停手,那声音到现在好像还在我耳边,她尖声急叫道:‘管大哥,他是我二师哥,你快住手,住手……’管飞白果然听她的话,微微一怔,正待跳出圈去,但三师妹的话,听到老道耳中,更是恼火,暗想:你管大哥的,倒叫得他挺亲热!

    “管飞白那支‘真武旗’,能发能收,‘嗒’的一声,堪堪缩短,老道却大喝一声:‘姓管的小子,纳命来吧!’奋力一剑,连人带剑直欺过去。

    “管飞白以为我是三师妹的师兄,当然不会再下毒手,旌旗一收,我的长剑也同时削到,他再想躲闪,已是不及。正当此时,老道只觉人影一晃,三师妹已拦到他前面。

    “老道心头虽然怀恨,但眼看三师妹脸色苍白,舍身护他,赶紧把削出的长剑,往上挑起,剑尖划过,已把三师妹如云青丝,削落了两尺光景。也正因她舍身护着管飞白,愈使我心头火滚,手中长剑,往地上一扔,恨恨的道:‘管飞白,咱们异日相逢,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老道话声一落,掉头就走,管飞白还站在一边发愣,三师妹女人心细,当时就听出老道口气,大声叫道:‘二师哥,这是误会,你……你快回来啊……’但是老道亲眼目睹,那肯相信,头也不回的飞奔下山,唉!老道真是愧对先师,到后来才知道老道奉命下山不久,先师就归了道山。

    “老道和三师妹行走江湖,免不了和人结下梁子,先师在日,仇家慑于先师威名,自然不敢上门寻仇,先师谢世之后,仇家打听到老道也不在山上,便向师妹寻仇。

    “可怜三师妹双拳不敌四手,正在危急,幸好八尺旌旗管飞白路过,仗义出手,才把仇家击退,三师妹已身负重伤,倒地不起。

    “这是老道后来听大师兄说的,但是已经迟了,三师妹负屈难伸,又被老道削断青丝,一愤之下,就远走孤岛,削发为尼,从此不出桃花岛一步,江湖上人因三师妹失踪,三奇缺了一个,就把管飞白补上,但此时管飞白和我全都出家当了道士。”

    方玉琪这才知道三奇之有四人,原来还有这段情天莫补,恨海难填的往事,口中不禁“唉”了一声。

    瓢浮子忽然神色一怔,说道:“方老弟,这就是说,一切事,缘由前定,应聚则聚,应散则散,丝毫勉强不得。吕姑娘忽然以琼宫公主出现,证明已有奇遇,她不愿和老弟相见,也许另有深意,聚散之事,老弟最好看淡一点!”

    “另有深意?”方玉琪听得心头一怔,抬眼道:“老前辈,你是说吕姐姐她……她……”

    瓢浮子微微点头道:“方老弟,你是聪明人,当然猜想得到,吕姑娘有吕姑娘的苦衷。”

    方玉琪双目之中,突然绽出泪珠,咽声道:“吕姐姐即使……那又何用如此绝情呢?晚辈……晚辈自然会……”

    瓢浮子摇手道:“方老弟,吕姑娘这样做法,也许是对的。”

    方玉琪道:“晚辈即使找上琼宫,也要再见她一面。”

    瓢浮子摇摇头,笑道:“据老道推想,她之所以夺取天地教主,不外两点:第一、雪山琼宫和九阴妖妇,可能有甚渊源;第二、如果她们并无纠葛,那么吕姑娘要以天地教对付玄黄教,可能就为了老弟。但不管是那一件,在玄黄教还没有消灭以前,吕姑娘决不会回转雪山,方老弟真要找她,何用舍近求远?”

    方玉琪只觉眼前一亮,问道:“老前辈猜她已赶去九宫?”

    瓢浮子微笑道:“这也难说。不过端午玄黄教开坛那天,吕姑娘是必去无疑。”

    方玉琪大声道:“老前辈,我们是否立即赶去?”

    瓢浮子瞧他这般焦急模样,摇摇头,笑道:“当然要去,咱们前往嵩山,九宫虽非必经之地,但绕个道,也差不了多少,能先摸清玄黄教底细,也是好事。”

    方玉琪兴奋的道:“那么我们快走。”

    九宫山,乃是幕阜山脉中的一座主峰,地当鄂赣交界,阂田百里,尽是祟山峻岭,插天林木!尤其涧壑迂回,山径盘曲,如果不熟谙山中道路,准会迷失方向。

    玄黄教总坛,就在此山中,而且再过一个半月,就要举行开坛大典了,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全都接到了一份请柬,那是由总坛主龙步青出面的,大家都感到奇怪,不但玄黄教透着神秘,就是龙步青其人,也是个神秘人物。

    江湖人物谁都有着一个好奇之心,接到请柬,和耳闻风声,到九宫山摸底的人,可着实不少,但谁也没有查出玄黄教所在。

    那是因为有许多人在山中迷途,废然而返,也有不少人一去不返,神秘失踪。

    九宫山,在江湖上人的心目中,已经变成了一个神秘所在,密压压的森林,不知暗藏了多少机关消息,也不知隐伏了多少明椿暗卡。

    这是三月中旬的一个下午,九宫山上,来了两位不速之客,一个是长须飘胸,精神攫铄的老头,肩头剑穗,随风飘荡。一个是唇红齿白的弱冠少年,背上负着一支金光灿然的金透,映日生光,分外醒目。

    他们走走停停,目光不住的向四外打量,峭壁悬岩之间,早已没有山径可循,走在前面的老道人,倏然停足,掀须笑道:“方老弟,这真应了‘山川依旧,物景全非’这两句话了。九宫山,老道也曾来过,不想走了半个多时辰,却始终盘旋在山林岩石之间,转来转去,要不是一进山区,就弄错了方向,便是受了玄黄教作弄。”

    弱冠少年依然一怔,道:“老前辈,你说我们受了玄黄教作弄?”

    老道人脸色凝重的道:“九宫山山径分歧,虽似九宫方位,但如无人工布置,那会有许多岔道,这只怪老道一时大意,没有细心查看,才徒劳往返。”

    弱冠少年哦道:“老前辈,这么说来,我们已进入玄黄教禁地?”

    老道人点头笑道:“虽非禁地,也相去不远了。”

    这两人当然就是瓢浮子和方玉琪了,说话之间,瓢浮子已舍了眼前似断似续的山径,转身往二片丛林中穿入,随着树身左转右转地约莫走了顿饭光景,倏然钻出林去。

    方玉琪展目一望,只见自己两人面前,已有一座悬崖,挡住去路,旁临深渊,仰视云雾,已无路可通,心中一怔,急忙回头道:“老前辈……”

    “嘘!”飘浮子立即摇手止住,一面以“传音入密”说道:“方老弟,此处可能已是玄黄教总坛所在,咱们可得留意。”

    方玉琪心中暗暗奇怪,这里只是一处悬崖,连鬼影也瞧不到一个,瓢浮子老前辈却说已经到了地头。

    飘浮子脸上浮起一丝笑容,仍以“传音入密”说道:“方老弟,你觉得奇怪吗?其实说穿了,却并不稀奇,咱们随着山径,绕来绕去,都是盘过这座峰下,始终没有登山路径。尤其这片树林,十分绵密,无径可通,显然是玄黄教的人,因山势布置,使人不得其门而人,这点伎俩,如何瞒得过老道。但方才穿人林中之后,才发觉这片森林,原也布了九宫迷阵,如果不识阵法之人,一人林中,依然会徒劳往返;走回原路,由此一点可知这座森林,定是玄黄教大门无疑。”

    方玉琪不由暗暗佩服这位老前辈果然经验丰富,一面却星目四扫,觉得自己两人,既已进入玄黄教范围之内,何以仍没有人现身阻击?

    他怎知玄黄教的人,非在不得已之时,极不愿现出身来。

    方玉琪瞧了一会,也以“传音入密”问道:“老前辈,那么我们可要从这石壁上去?”

    瓢浮子思索着摇摇头道:“咱们先过去瞧瞧再说。”

    两人步出树林,笔直往石壁走去。果然走没多远,只见石壁右侧,有一条羊肠小径,弯弯曲曲的沿壁而上,两边藤草蔓延,久无人迹,如非走到近前,真还瞧不出来。

    飘浮子回头向方玉琪微微点头,正待往小径上走去,蓦地头上有人冷嘿一声,一片灌木丛中,突然冒出两条人影,往两人面前飘落!

    方玉琪抬目瞧去,那是两个黑衣劲装大汉,一脸悍色,微露惊疑的盯着自己,不住打量。

    左边一个首先喝道:“两位到此何事?”

    瓢浮子神色镇定,手捋长髯,微微一笑道:“两位可是玄黄教总坛门下?”

    左边劲装汉子瞧着瓢浮子冷冷的道:“两位何方高人,可否先行赐告?”

    瓢浮子笑道:“贫道和这位方老弟,乃是专程拜访,烦请两位通报。”

    右边那个劲装汉子嘿了一声道:“你们要找谁?”

    飘浮子哈哈笑道:“贫道两人来者是客,贵教这是待客之道吗?”

    右边汉子脸上闪起一丝狞笑,道:“咱们这里,除了开坛盛典,邀请江湖朋友观礼之外,平日只是一些不知死活的人,妄想觑探,从无外客,也不接来宾。”

    方玉琪听他出口不逊,剑眉一挑,正待发作,飘浮子连忙使了一个眼色,一面笑道:“朋友没有通报,也没向总坛主、大小姐请示,焉敢拒绝来宾?”

    右边一个厉声道:“我们负责巡山,旁的一概不知。”

    方玉琪喝道:“那么你们要待如何?”

    右边一个狞笑道:“只在山前巡逡,不入禁地者,可随他自去。”

    方玉琪嗔目道:“既入禁地呢?”

    右边一个厉声道:“既入禁地,只有两条路可走。”

    飘浮子一面制止方玉琪再说,一面却依然脸含微笑,徐徐的道:“尊驾且说说,那两条路?”

    右边汉子道:“一条是归投本教坛下,另一条,嘿嘿,那就是死路!”

    瓢浮子哦了一声,道:“这倒是贫道闻所未闻,不过两位可知贫道和这位方老弟的来历吗?”

    两个劲装汉子一闻此言,不由露出诧异之色。

    因为这老道和少年人似乎有点来头,不然何以身入禁地,态度还有恁地从容,两人四道目光,一齐重新向面前一老一少,逐一打量。

    左边一个冷冷的道:“两位既然自恃身份,何妨先亮个万儿。”

    飘浮子仰天大笑,然后徐徐的道:“贫道武夷瓢浮子……”

    右边一个微微一哂,大有三奇中人,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之意。

    飘浮子并不理会,继续说道:“至于这位方老弟,乃是贵教总坛主龙步青的师弟,天台方玉琪。”

    他说来十分缓慢,两个汉子的脸微微一怔,那是因为他们从没听说过总坛主的来历,更不用说他的师弟了。

    玄黄教教规严厉,属下之人,无一知道总坛主的出身来历,如今听说这个弱冠少年,还是总坛主的同门师弟,不期脸上露出将信将疑之色。

    飘浮子望着两个大汉笑道:“他是应贵教总坛主夫人之邀,由老道陪同前来,两位既然不肯通报,就请转告龙夫人一声,说咱们来过了就是。”话一说完,回头向方玉琪笑道,“方老弟,咱们不见也罢,走吧!”

    说着和方玉琪两人,装出转身欲走模样。

    这下两个劲装汉子可就傻了!

    要知玄黄教虽由总坛主龙步青出面,但实际大权,却操在大小姐玄裳仙子手上,全教上下,对这位总坛主夫人,莫不敬如天人,畏如神明。这两人既是大小姐邀来的贵宾,自己有几个脑袋,得罪得起?

    左边一个赶紧抱拳道:“道长请留步,在下兄弟,职司巡查,方才动问名号,实是敝教惯例,恐有外人闯人,还望道长和这位方少侠原谅。”

    瓢浮子停足道:“这还像话。”

    两个汉子身形一分,同时拱手说了个“请”字。

    瓢浮子、方玉琪见他们让开道路,就不再客气,飞身往石壁右侧的小径上走去。

    这条小径,沿壁而上,藤草蔓延,十分隐僻,要非身临壁下,极难发现。

    两人堪堪盘上石壁,只听身后“嗤”的一声轻响,一道黄色火花,从壁下冲霄直上到了半空,“叭”的一声,爆出一天黄色花雨,历久不散!

    方玉琪吃惊道:“老前辈,这是方才两人放的信号?”飘浮子目光打量着山势,微微笑道:“可能是他们的迎宾信号,咱们只管前去好了。”

    石壁之上,山势极窄,一条羊肠小径,向林中盘曲而人,除了眼前丈把远近,就无法瞧到。

    两人脚上加快,左转右转,一会工夫,便已转过山腰。山径开始向一处峡谷缺口,斜斜向上,敢情玄黄教总坛还在山岭后面?此时天色业已昏暗,山上云气弥漫,数丈之外,视线渐感模糊。山岭缺口,忽然拥出一簇风灯,有七八条人影,迎面而来。

    方玉琪举目瞧去,只见灯上全写着“人瑞堂”三个朱字;走在最前面的一个,昂头阔步,生得浓眉隆鼻的,正是九阴谷见过,九阴夫人座下“龙虎干戈”四大护法弟子中的朴一虎。

    因两下相距尚有七、八丈远近,方玉琪目力比他高出不知多少,一眼望去,已看清他的面貌,而朴一虎只看到前面两个黑影,并没瞧清来者是谁?

    但他却已装模作样的昂然停步,双拳一抱,高声说道:“兄弟人瑞堂朴一虎,恭候两位贵宾,有失远迎……”

    他话声未落,瓢浮子、方玉琪已像行云流水般走近面前。

    他目光一接,蓦地脸色大变,身形急急后退数步,色厉内荏的道:“朴某还当来的是什么贵宾,哈哈,原来是瓢浮子道长和方朋友两位侥幸离开九阴谷,不想又寻上玄黄教来了。”

    方玉琪哼道:“原来是朴朋友,方某虽和九阴妖妇有仇,但此来乃是应师嫂之邀,二来拜谒大师兄龙步青,贵宾两字当之有愧,不过朴朋友也毋须误会。”

    朴一虎狞笑道:“姓方的,你在九阴谷冒充总坛主同门师弟,让你瞒过大家,这会可惜朴某奉派接掌人瑞堂,比你先到几天,岂容你们再混入玄黄教总坛。”

    瓢浮子呵呵笑道:“原来朴朋友荣任堂主,可喜可贺,方老弟三月之前,途遇龙夫人,约他前来九宫,俾师兄弟一叙阔契。

    朴堂主新来视事,焉会知道?如觉老道和方老弟来得突兀,朴堂主何不先向总坛主及龙夫人通报请示,问问清楚再说。”

    朴一虎在九阴谷吃过方玉琪的亏,当时合自己龙、虎、干、戈四人和一干坛下弟子,尚且阻拦他不住。

    此时只有自己一人,自然更非人家敌手,闻言浓眉一轩,点头道:“既然道长如此说法,就暂请稍待,容朴某立刻通报!”

    说完,立即转身向站在身后的几个大汉低喝了声:“给本座扯紫讯!”

    身后大汉躬身领命,立刻“嗤”的一声,亮起一道紫色火花,斜斜往岭后射出。同时这几个大汉,迅速抽出鬼头刀,在朴一虎两侧,排成雁翅队形,严阵以待。

    紫色火花,堪堪在空中消失,岭上倏然响起一声异啸。

    两条人影,疾如闪电,像浮矢掠空,一闪而降,现出两个身穿绿衣的矮小老头。一个右袖虚飘,一个右脚金光雪亮。

    方玉琪暗暗“哦”了声,敢情朴一虎方才发的是紧急求援讯号,不然商山四异的孙残、李跛,怎会同时赶到?心中想着,急忙用“传音入密”向瓢浮子道:“老前辈,这两人就是孙残、李跛!”

    瓢浮子自然听方玉琪说过,四十年前大闹黄山剑会的“商山四异”已被九阴夫人罗致,但不想却会在此地现身,不禁心头大凛!

    此时朴一虎早巳躬下身去,口中说道:“俾职参见两位护法。”

    李跛“笃”的一声,铜脚一拐,右手向后挥了挥,对着方玉琪哈哈笑道:“小子,原来是你,九华山没有摔死?”

    孙残阴恻恻的说道:“跛子,今天你可别再鲁莽了!”

    李跛点头道:“当然!当然!这小子送上门来,自然要捉活的,唔,他还带着师傅来呢!”

    方玉琪面露不屑,冷冷的道:“孙残、李跛,你们可是奉命迎接小爷来的?”

    孙残阴笑道:“小子,你说什么?”

    朴一虎连忙躬身道:“启禀两位护法,这姓方的小子,半月前混入九阴谷,谋刺夫人,后来……”

    李跛瞪目道:“这还得了?这小子吃了豹子胆!”

    朴一虎待他说完,续道:“后来被他逃出九阴谷,还放走了夫人禁闭石室的飘浮子,就是他!”用手指指飘浮子,又道;“所以俾职只好惊动两位护法。”

    孙残右手虚飘飘的衣袖一挥,道:“他们今天跑不了!”

    朴一虎连连应是,退下两步。

    方玉琪剑眉一轩,敝笑道:“孙残、李跛,小爷今日是拜会师兄师嫂而来,还不想和你们动手。”

    孙残道:“谁是你师兄师嫂?”

    才卜虎道:“这小子上次就是冒充总坛主的师弟,才混入九阴谷的。”

    孙残向李跛点头道:“不错,上次这小子就混充过夫人座下。”

    李跛怪笑道:“老残,咱们何用多说,拿着他去见总坛主不就得了?”

    瓢浮子自从孙残、李跛现身之后,早就功运全身,凝神戒备。闻言呛的一声,撤下宝剑,道:“贫道久闻商山四异之名,不过今日陪着方老弟远来九宫,确是想一唔贵教龙总坛主,两位既然自恃武功,贫道说不得只好先叨教几招。”

    孙残大不剌剌地横目阴了瓢浮子一眼,还没开口。

    方玉琪朗笑道:“商山四异,徒有虚名,晚辈一个人足够打发,那里用得着老前辈出手?”

    李跛狂笑道:“小子,你倒不怕吹破了天?”

    方玉琪俊目凝煞,喝道:“小爷原因赴约而来,才不想和你们这批九阴妖妇爪牙计较,商山四异,可不在小爷眼里,要动手,你把赵矮、田驼一起叫来,看看在小爷剑下,走得出几招?”

    李跛脚下“笃”的一声,身形拐动,口中阴笑道:“别吹了,小子,老跛这就带你去见总坛主。”

    左手一探,奇快无比往方玉琪左肩抓到!

    方玉琪冷哼一声,左手往前架去!

    李跛并没用上全力,方玉琪也只是随手一架,但两人身前,已响起“砰”然轻震。

    两条身子,同时往后退出了两步。

    “呛”!一混银练,随着方玉琪后退之际,突然漾起,口中喝道:“李跛,你敢出手偷袭,来,叫孙残一齐上罢,小爷今天就先教训教训你们两个再说!”李跛做梦也想不到方玉琪几个月不见,内力会有恁地深厚,居然一下把自己硬架开来。尤其这一身形震动,瞧到方玉琪背上还背着自己被一个白衣少年夺走的那支“莲峰之钥”!

    不,原来“莲峰之钥”给对方随手一旋,中间还有一柄又细又长,寒光流动的锋利长剑。

    不由“噫”了一声,心头一怔,连方玉琪说什么,都没有听到,就急急住足问道:“小子,这‘莲峰之钥’,你从何处得来的?”

    方玉琪潇洒一笑,爽朗的道:“不错,这‘莲峰之钥’正是方某一位友人,从你李跛手上夺来的,可惜你既未能发现金透之中,还藏有一支无坚不摧的银练剑,又无能保有它,问有何用?”

    商山四异平日自恃甚高,方玉琪这一番话,李跛如何忍得?他一张老脸,色若猪肝,蓦地厉笑一声:“老跛从你手中夺回,还不易如反掌?”

    人随身出,右手一探,便往方玉琪执剑右腕疾抓而来!

    方玉琪冷笑道:“恐怕没这般容易!”

    李跛声到人到,神速无比,明明不见方玉琪身形晃动,但正待抓上对方手腕的一瞬之间,方玉琪便已消失不见。

    不!他一下闪到李跛身后,朗笑道:“李跛,方某念你脚下不便,才没有出手还击,你总该知趣而退罢?”

    李跛一抓落空,便不见敌人踪迹,心头方自一惊,闻言不由激发凶性,身形骤转,虎吼一声,右手化抓为拍,猛向方玉琪发话之处抡去。

    孙残只觉这姓方的小子,几个月不见,武功似乎大为精进,但因李跛业已出手,自己自恃身份,不好介入,只得站在一旁观战。

    瓢浮子慑于商山四异之名,虽知方玉琪武功不弱,也不禁替他暗自担心,及见方玉琪闪避李跛的身法,十分玄奥,自己根本连瞧也瞧不清楚,方始略为放心,知道胜或无望,但闪避躲让,也足可自保。

    原来这一阵工夫,李跛在激怒之下,已经一连劈出了七、八掌,劲气像惊涛骇浪般拍出,划空生啸,砂石飞游。

    方玉琪手捧银练剑,只是青衫飘忽,漫不经意的轻微移动,李跛汹涌掌风,竟然沾不上他半点衣角,一面轻哼道:“李跛,你再不知难而退,小爷可要不客气了!”

    李跛狂吼一声,掌势一变,一天掌影,如山而起!

    “哈哈!”方玉琪笑声未敛,一道匹练似的耀眼银虹,随声暴发,迎着掌影卷出!

    昏暗无光的山林之中,突然飞起这圈银虹,昏暗的地方更显得昏暗,但三数丈方圆,却照得人须眉清朗,寒气侵肤!

    这不过是六、七个照面,李跛掌势显然已被剑光遏制下去。

    他越战越觉得心烦,满脸铁青,口中连声厉喝,双掌也一阵紧过一阵,但终因对方手上是一柄无坚不摧的神兵利器,出手抢攻之间,不无顾忌。

    两人递招还招,还在恶斗不休,掌风激荡,剑气冲霄,但李跛却在十招之后,渐渐落了下风。

    方玉琪一道剑光,此时宛如数十丈长的一匹银布,围着李跛,一层层卷了起来。

    他双掌虽在大开大阖,真气拂拂,也仅能把裹束身外的一圈光撑住,出尽全力,还是无法扳回劣势,急得团团乱转。

    这情形,瞧得孙残脸上失色,玄黄教徒众,更目眩神夺,暗自咋舌。

    只有瓢浮子心头大定,脸上不期绽出微笑!

    “嘶!”一条人影,突然凌空扑起,掌发如风,往方玉琪当头劈落,快速到令人无法瞧清是谁?

    瓢浮于微微一凛,蓦听方玉琪朗声笑道:“孙残,你早该一起上了!”

    发话声中,一道匹练,陡然向空飞起,往上卷去!

    孙残去势奇快,想不到方玉琪分剑迎来,只觉寒风拂面,眼前大亮,立即身形一沉,往斜飘落,但“嗤”的一声,自己右手衣袖,已被银练剑剑锋划破,削去一截!

    李跛被方玉琪困在剑光之中,他终究功力深厚,有这一瞬缓手之隙,大喝一声,身形暴长,掌先人后,向方玉琪急扑而去。

    孙残身形飘落,也更不打话,左掌连环劈出!

    方玉琪知道当年神州剑客公冶玄只不过学了十二招“大罗天剑”,连“六真合气”都没有练成,就在黄山力挫商山四异;虽然事隔四十年,商山四异武功今非昔比,但自己方才只使到十二招上,就把李跛圈入剑下。

    “大罗天剑”越往后面,越是玄奥,即使四异一起赶来,又复何惧?

    他想到这里,胆气一壮,口中发出一声长啸,身形骤转,手上银练剑漾起一道银光,迎着两人洒开!

    别看银练剑剑身虽细,但一经展开,光华奇强,寒风浸肌,漫天剑影,宛如一片天罗,从四面八方覆盖而下!

    孙残、李跛自然识得厉害,两人一经联手,却也威势陡盛,掌风是气,立时狂涌,当真风云变色,雷霆万钧!

    三个人都以最快速,最迅猛的招法动手,观战的人,那还瞧得清他们如何攻守?只看到一片银光和两条淡淡黑影,在飞腾交织,四五丈外,尽是劲烈寒风,飞砂走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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