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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章 戏耍双凶

    “难道说二位施主今晚就是冲着贫僧来的了?你们有正经事儿要办,何必跟贫僧纠缠不清?贫僧也有正经事儿要办,身上这两只虱子真要命,东咬西咬,痒得贫僧无暇搔痒,这样躲躲藏藏,就算没被二位施主打死,累也把贫僧累死了。”

    高大老者岂是等闲人物,眼看凭自己兄弟二人,追逐了半天,连人家半点衣角都没沾上,这个疯疯颠颠的和尚,功力之深,岂非远在自己兄弟二人之上了?一念及此,不觉住足问道:“你知道老夫二人来意?”

    他一住手,老二矮小老者也就停了下来。

    遢邋和尚气喘如牛,举起衣袖拭拭汗水,嘻的裂嘴一笑,说道:“贫僧只是随便说说的,二位施主半夜三更到这里来,自然有正经事要办,嘻嘻,光棍不挡财路,二位施主只管进去,贫僧别的不会,把个风儿,贫僧还会,待回二位施主发了利市出来,嘻嘻,分一点给贫僧就好,老实说,这南岳庙香火旺盛,香客们一天捐的油香钱,就足有千儿八百的,油水足得很!”

    他这话是把高大老者兄弟当作了下五门的小偷了。

    高大老者一阵嘿嘿干笑,问道:“你的正经事儿是什么?”

    遢邋和尚嘻的笑道:“贫僧不是说过了么?贫僧的正经事儿,就是要捉两只虱子……”

    他口中一直提到两只虱子,这不是明明把高大老者兄弟二人比作了虱子?

    高大老者沉声道:“你如何捉法?”

    遢邋和尚笑嘻嘻的道:“贫僧刚才不是也说过么?贫僧刚才己经捉到了两只虱子,后来又放掉了,贫僧捉虱子的手法,二位施主又不是没见过,嘻嘻!”

    他撞倒过高大老者,也抓过矮小老者腰间的衣衫不放,他们自然领教过了,这样还不够吗?

    高大老者虽是满腔怒火,但人家身手比他兄弟二人高出不知多少,今晚说什么也讨不到便宜,自然不用再逗留下去了。

    高大老者看了遢邋和尚一眼,沉声道:“今晚老夫兄弟认栽,你和尚总有个万儿吧?何妨亮出来让我们兄弟听听?”

    “施主说笑了。”遢邋和尚耸着肩道:“贫僧一贫如洗,只有身上这件破僧袍,已经穿了七、八年,那有万儿八千的亮得出来?要是贫僧有那万儿八千的银子,早就不叫贫僧,叫富僧了。”

    高大老者怒笑道:“老夫是问你法号。”

    “法号?”遢邋和尚听得嘻嘻直笑,说道:“只有有道高僧,才会有法号,表示他佛法无边,可以唬唬那些有钱的施主,贫僧那有什么法号?人家叫我傻和尚,贫僧就是傻和尚,人家叫我疯和尚,贫僧就是疯和尚,也有人叫贫僧遢邋和尚,随人家怎么去叫,反正贫僧就是贫僧,二位施主喜欢叫贫僧什么都可以。”

    高大老者一脸俱是怒色,哼道:“老二,咱们走。”

    两道人影立即疾掠过去。

    遢邋和尚搔搔头皮,嘻的笑了一声,自言自语的道:“好戏快上场了,贫僧还得赶到前面看热闹去呢!”

    说完,弓着身子,点着足尖,像大马猴一般,一颠一颠的走了。

    南岳庙两扇大门徐徐开启,从里面走出两行青袍束腰,手捧长剑的衡山派门人,一共是六十对,一百二十人,分左右像雁翅般站定。接着是玄通、玄风、玄慧、玄道、玄玑、玄修六大弟子。

    最后走出来的是一个鹤发簪髻,白须垂胸的青袍道人,正是衡山派的掌门人青云道长。

    他身后随侍着两个小道童,一个手捧离火剑,一个手捧铁如意,目不斜视,神色恭肃。

    青云道长目光一注,徐徐说道:“黑衣教朋友,夤夜光临衡山,贫道有失远迎,不知诸位之中,哪一位是领头人,如何称呼?”

    他话虽然说得和缓,声音也不响,但却字字清朗,传出老远。

    黑衣教的人,已经逼近庙前广场,面向南岳庙而立。此时站在中间的晏副教主举步朝前走上了两步,拱手道:“请问这位大概是衡山派掌门人青云道长了?”

    青云道长答礼道:“不敢,贫道正是青云,道兄如何称呼?恕贫道眼拙。”

    晏副教主拱手道:“兄弟晏天机,忝为敝教副教主,今晚特来拜访道兄。”

    “哈哈!”青云道长大笑一声道:“原来是晏副教主,贫道幸会,拜访二字,贫道更不敢当,副教主率众夤夜而来,贫道正要请教,不知贵教有何赐教之处?”

    晏副教主道:“贵派青石、青藜二位道兄,曾经由敝教敦聘为护法,不知道兄何以要把他们拿下,是否可请道兄看在敝教份上,予以释放?”

    这只是藉口而已,他知道衡山派万万不会答应的。

    青云道长沉笑一声道:“青石、青藜身为衡山派弟子,触犯敝派门规,这是敝派之事,贵教既是江湖一脉,教有教规,国有国法,贵教如何干涉起敝派派内之事起来?”

    晏副教主道:“听道兄口气,那是不答应了?”

    青云道长微哂道:“副教主何须多此一问?”

    “好。”晏副教主颔首道:“那么咱们再谈谈第二件……”

    青云道长道:“晏副教主请说。”

    晏副教主道:“敝教有几位护法,矮路神令狐宣、和湘西七怪中的祁辛、沙友德、来得顺、尚在周等五人,据说为贵派所擒,为了不伤双方和气,道兄能否赐予释放?”

    青云道长一张清癯的脸上,笑容渐敛,徐徐说道:“晏副教主问得好,就是阁下不说,贫道也正好要向副教主请教,江湖上各门各派,立教开宗,本应互相尊重,和平相处,贵教今晚率众而来,由但副总管率同令狐宣等人,夜闯敝派南离园,持强出手,上门寻衅,令狐宣等五人,为敝派拿下,只逃走了但无忌一人,贫道要请教副教主,贵教这等行径,那是有意和敝派为敌了?”

    晏副教主道:“兄弟只是请求道兄把他们五人赐予释放,至于贵派和敝教之事,稍后兄弟自会向道兄交代。”

    青云道长道:“在晏副教主尚未向贫道交代清楚之前,贵教和敝派敌友未分,侵入敝派的敌人,敝派自然得把他拿下,如何能轻易言释呢?”

    “好!”晏副教主依然徐徐颔首道:“这么说道兄也是一口拒绝了。”

    青云道长冷然道:“不错。”

    晏副教主又道:“兄弟还有一事,要向道兄请教。”

    青云道长心头一动,暗道:“他率众而来,今晚之事,已非全力一拼不可,但他却一件又一件的说着,似乎志在拖延时间,莫非他乘我正面出来应敌之际,又派遣高手,进入庙中救人去了?”心中想着,还是沉静的道:“请教不敢,晏副教主但请明说。”

    晏副教主道:“敝教使者殷友泉,副护法任云秋,在巡视松林之际,一去不返,是否为贵派擒去了?”

    青云道长听得不由一怔,但却含笑道:“只要他们不入侵敝庙,敝派就不致为难他们……”

    刚说到这里,只听“嘶”的一声,两道人影破空而来,泻落当场,那是一高一矮,两个身穿黄麻长衫,长仅及膝的老人。高的一个浓眉大眼,身材高大,矮的一个扁脸塌鼻,身子矮小。

    晏副教主看到两人空手而回,不觉神情一怔,问道:“二位公孙兄,可曾得手了?”

    高大老者一抱拳道:“说来惭愧,咱们在途中遇上了高人,有负副教主托付之重。”

    他们没办成事。

    晏副教主一呆,公孙兄弟在武林中盛名久著,能在他们手下走得出三五十招的人,已是不多,他们兄弟居然会说出遇上了高人,这不是说他们栽了跟斗?一面问道:“二位公孙兄遇上的是什么人?”

    矮小老者道:“一个和尚。”

    晏副教主又是一怔,说道:“是少林来了人?”

    矮小老者道:“不像是少林寺来的,这和尚蓬头垢面,看去甚是遢邋,他自称遢邋和尚。”

    晏副教主攒攒眉,说道:“江湖上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个和尚。”

    矮小老者道:“是没有听说过。”

    晏副教主一抬手道:“二位公孙兄且请稍息,待兄弟处理了这里的事再说。”

    那一高一矮二人拱拱手,便自退去。

    他们说得虽轻,青云道长凝神注意,自可清淅听见,心中暗道:“这公孙兄弟,不知是什么人?但听晏副教主的口气,这两人在黑衣教中,身份似乎不低,那么在路上拦袭他们的遢邋和尚,又会是谁呢?”

    要知他虽是衡山一派掌教,但平日极少在江湖走动,是以连这对公孙兄弟的来历,都一无所知。

    但在庙前广场右侧的春申君等人,看到这一高一矮两个老者突然在庙前现身,心头不由蓦吃一惊,暗道:“怎么祁连双凶也赶来了?他们也被黑衣教所罗致,看来凤箫女说得不假,黑衣教果然高手如云,今晚之局,本来只有一个晏副教主,不知他出身来历,其余的人,以衡山派和自已等人,现有的人手,已足可对付,但祁连双凶突然赶来,今晚之局,就很难预料成败了!”

    他因距离较远,没听到祁连双凶和晏副教主说的话,否则如果知道祁连双凶遇上遢邋和尚,栽了跟斗,就大可宽心了。

    青云道长在晏副教主和祁连双凶说话之时,目光缓缓朝右侧看去,沉声道:“青松师弟,你也来了?”

    青松道人连忙欠身稽首道:“小弟参见掌门人。”

    青云道长道:“师弟可知青石、青藜,勾结黑衣教,企图颠覆本派,愚兄把他们拿下?”

    青松道人:“小弟略有所闻。”

    青云道长又道:“你带来了多少人?”

    青松道人道:“小弟把白云观九十九名弟子,全带来了。”

    这话是暗中告诉掌门人,他带来的弟子,可列“九九离火剑阵”。

    青云道长道:“是听到黑衣教箭头指向本派,赶来驰援的了?”

    青松道人欠身道:“本派有事,小弟责无旁贷。”

    他表明了态度。

    “很好。”青云道长点点头,转过身去,朝广场左首的春申君等人打了个稽首道:“陈庄主五位也来了,贫道有失迎迓。”

    春申君抱抱拳道:“道长好说。”

    青云道长又道:“陈庄主等五位,乃是三湘知名之士,侠名远播,五位同时光临衡山,而且正当黑衣教夜袭敝派之时,不知有何见教?”

    这是故意如此说的。

    春申君大笑道:“道长是否认为陈某等人和黑衣教一路的么?”

    青云道长又打了个稽首道:“陈庄主号称春申君,一向侠名在外,泾渭不同流,自然不至于和黑衣教沆瀣一气,这点,贫道可以信得过五位庄主。”

    春申君拱拱手笑道:“道长说得极是,陈某等人,岂肯被一个江湖匪类啸聚的黑衣教所收卖……”

    这话也表明了他们四个庄的态度。

    黑衣教副总管但无忌听到这里,不觉骇然道:“陈春华,你反了?”

    春申君发出一声清朗的长笑。说道:“但副总管,这个不能怪陈某,只能怪你黑衣教太小气,也太小觑了陈某,你们只聘陈某担任一名护法,自然不易为陈某所接受,如果你们黑衣教大方一些,给陈某一个副教主干干,陈某还有点面子,就不至在阵前倒戈了!”

    但无忌喝道:“沈庄主、谢庄主、金庄主三位呢?你们……”

    金赞廷不待他说下去,就洪声道:“春申君是咱们的头儿,他说要反黑衣教,咱们自然非反黑衣教不可,姓但的,你不必多言。”

    晏副教主脸上一片冷森,嘿然道:“就凭你们几个,又能反得出什么名堂来?”

    沈仝大笑道:“姓晏的,你少冒大气,今晚管教你来得去不得。”

    他话声甫出,谢公愚左手一抬,向空中打出一文火箭,但听“嗤”的一声,一道火花冲天直上!

    就在火箭射起的同时,左右两边的人,立即采取了行动!

    左首由九环金刀邱荣为首,率领四个庄的庄丁,迅疾朝黑衣教左首展开了扇面的包围。

    陈福率领的是春华山庄三十六家将,右手执钢刀,左手执藤牌,一看就知是久经训练的劲旅。谢雨亭率领的是跃龙庄三十六名跃龙剑手,一个个手捧长剑,神情严肃,显然也是剑中杀手。谢雨奎率领的是罗汉庄二十八名庄丁,每人都是手抱齐眉棍,他们庄主是少林出身,练的自然是少林棍法了。陈少华率领的是弓箭塘二十名弓箭手,一个个手持强弓,腰悬劲矢,背上还背着匣弩,一看就知是擅使弓箭的好手。

    左首布成包围之势的同时,广场右首白云观九十九弟子,在一阵惊天动地的“锵”

    “锵”剑鸣声中,也迅快的布成了“九九离火剑阵”,十组弟子列成一圈,中间由青松道人主持,缓缓的向黑衣教右翼推进。

    这份声势,却也不可小觑了它,尤其这一着实在大出黑衣教意外之事,本来这两股力量,是属于他们的,现在突然变成了敌对的力量,本来南岳庙是孤立无援的,现在突然间加添了左右两翼的生力军,这种力量的此消彼长,往往可以有决定性的胜负之分。

    晏副教主脸色深沉,冷冷的嘿了一声,才道:“很好,晏某倒要看看今晚到底鹿死谁手?”

    说到这里,回头道:“陈春华、沈仝等人,既已入教,又复叛教,你们谁去先把他们拿下了?”

    护法项荣(紫脸老者)和湘西七怪的老大羊东山同时抱拳道:“属下去把他擒来。”

    晏副教主颔首道:“好,你们出手之时,不计死活,能拿活口固好,就是当场格杀,亦无不可。”

    项荣、羊东山二人躬身领命,一起朝左侧走来。

    九环金刀邱荣手腕一振,九枚金环响起一阵啷啷大响,洪笑道:“紫面虎项荣,大怪羊东山,二位请住步了。”

    紫面虎项荣看了九环金刀邱荣一眼,冷笑道:“邱老哥几时当上了春华山庄的护院?兄弟直觉得和老哥同名,感到耻辱。”

    邱荣双目圆瞪,洪喝道:“姓项的,黑衣教在江湖上,胡作非为,乃是一个下五门的盗匪组织,你紫面虎居然恬不知耻,担任他们的走狗爪牙,邱某才感到和你同名,是一种耻辱,来,让邱某拈拈看,你有多少斤两?”

    紫面虎怒笑道:“姓邱的,你给我站开些,项某要找的是你主子陈春华。”

    邱荣洪笑一声道:“你就是要找春申君,也得先通过邱某这一关。”项荣怒声道:“项某难道还怕了你不成?”

    邱荣道:“那很好,咱们立时就可以看到落败的是谁了。”

    项荣虎头钩一摆,喝道:“你可以发招了。”

    邱荣大笑道:“邱某有个规矩,凡是不如邱某的,我绝不先动手,否则岂非胜之不武?”

    这话听得项荣勃然大怒,手中虎头钩一振,大喝道:“姓邱的,你有多少道行?项某先动手就先动手。”

    喝声中,人随钩进,一招顺风送帆,钩光如电,迎面直劈过来。

    邱荣大笑道:“来得好。”

    九环金刀横推而来,使的是铁链锁江,一道刀光,宛如匹练横飞,“铛”的一声,刀钩互撞,响起震人心魄的金铁狂鸣,两人中间,也飞闪起一串火花,项荣被震得后退了两步,邱荣也同样的后退了一步。

    项荣不禁一呆,心知对方内力,比自己要高!但他也是个自视极高的人,岂肯示弱?口中大喝一声,双肩一晃,虎头钩划重重钩影,急袭过来。

    正因他自知内功不如对方,才使出一套招数精妙的钩法来,以期用钩法来弥补他内力的不足,一时钩影如山,漫天攻到。

    邱荣大笑一声,右手一紧,把一柄九环金刀使得大开大阖,同样以攻还攻,十分凌厉,一道刀光,矫若游龙,更见凌厉。

    羊东山手仗七星剑,和项荣同时走来,项荣被邱荣拦住的时候,谢雨亭及时迎出,拦住了羊东山,横剑喝道:“阁下可以出手了。”羊东山道:“老夫找跃龙庄主沈仝,你给我站开去。”

    谢雨亭笑道:“不论你要找哪一位庄主,都要先胜得了在下才行。”

    羊东山怒喝道:“小子,你是找死!”一剑当头劈来。

    谢雨亭道:“只要看你出手,湘西七怪就是浪得虚名之辈,无怪一个个要被人家拿住的了。”

    口中说着,身形一晃,朝左闪出,长剑及时使了一招浪子回头,反向羊东山右肩后刺出。

    羊东山是湘西七怪之首,七怪各有一身绝艺,也不是浪得虚名的人,尤其七人中不但年龄数羊东山最长,就是武功,也数他第一。

    此时被谢雨亭当面说他们七怪浪得虚名,心头自然怒恼已极,大喝一声:“好小子,老夫劈了你,你才知道羊东山是否浪得虚名?”七星剑振腕便刺。

    谢雨亭更不打话,长剑起处,剑光如闪,快速发剑和羊东山抢攻机先,剑势倒也十分锐利。

    羊东山身为湘西七怪之首,一手剑法何等精纯老到?谢雨亭是春申君的大弟子,只是平时很少有机会和人家动手,这次遇上了羊东山,真是难得的机会,何况又是当着这许多人,心里存了一定要胜他的决心,是以一上场就连使杀着,大有勇往直前,奋不顾身的气势!

    如果他对面的人武功和他不相上下,那么这一阵猛攻,先声夺人,已可占到上风了,但他对手却是羊东山,剑法、功力,都在他之上,交手数招,羊东山已发现谢雨亭只是个雏儿,一上手就这般急攻,岂能维持得多久?

    他七星剑一紧,立还颜色,见招破招,剑势天矫,如毒龙怪蟒,不过片刻工夫,就把谢雨亭的剑式逼落下去。

    谢雨亭虽然被迫退守,但一支长剑还是剑风霍霍,封闭遮挡之间,偶而也有几招反击招数,只是守多攻少而已!

    这一阵工夫,谢雨亭已经连番后退,身子上汗水也涔涔直流,正当此时,忽听耳边有人低低的道:“小施主别慌张,记着,别去管他,你这一剑快攻北斗斜指,刺他左肩筋池穴。”

    谢雨亭听得一呆,这时羊东山正好挥剑朝右臂劈来,自己如果不去封架,使出一招北斗斜指,岂非刺一个空,一面不去封架,给他砍断右臂,一面莫名其妙的使北斗斜指,剑势落空,天下宁有此理?

    他当然不去理会那细声说话的人,剑招一横,顺风送帆,横削来剑,哪知羊东山这一招竟是虚招,身形很快向右旋出,一剑斜刺过来。

    如果谢雨亭听了那细声说话的人使一招北斗斜指,剑势甫出,羊东山一个轻旋,正好是自己送了上来,不费吹灰之力,就轻而易举的刺上他左肩筋池穴了。

    这下看得谢雨亭不觉一呆,心道:“这细声说话的人,怎么会知道羊东山下面一招尚未出手的敛招呢?这人莫非是仙人不成?”

    心念方动,只听耳边又响起那人细声说道:“你怎么不听我的话?真可惜,现在还来得及,快些左脚踏上半步,身向右转,剑使玄鸟划沙,往下扫去,再昂剑尖,向上挑,要挑得越快越好。”

    谢雨亭这回依了他的话,因为左脚踏上,身子右转,正可避开对方斜刺的一剑,就算玄鸟划沙使的毫无道理,至少对刺来的一剑已经避开了。

    他左脚迅快跨上,也不去管羊东山人在哪里,就使出了玄鸟划沙。

    羊东山看他身向有转,斜刺的一剑落了空,两人变成了面对面,立即剑势一沉,借花献佛身子半蹲,由下刺上,取谢雨亭胸腹。

    谢雨亭正好剑使玄鸟划沙,“挡”的一声,把对方长剑荡开,剑尖迅快上挑。

    这一下在玄鸟划沙之后,剑往上挑,是毫无章法可言,但羊东山在发剑之时,身子蹲下了半截,谢雨亭剑尖忽然往上挑起,正好指向他咽喉。

    羊东山长剑被他荡出,剑势业已用老,如何来得及回剑自保?心头大吃一惊,只好上身往后一仰,使出铁板桥功夫,才避开他刺向咽喉的一剑。

    谢雨亭看得大喜,正待赶上一步,举剑刺去,只听那细声又道:“别忙,你会不会跳绳,快跳起来,不用跳得太高,有个尺把高就可以了,等你双脚落地,马上要使云横秦岭,这横扫的一剑,要多用些力气。”

    谢雨亭现在对这细声说话的人,已经奉若神明,他小时跳过绳,自然知道跳绳的时候,要双脚并拢,身子往上笔直跳起,他也不知道细声说话的人忽然要他跳绳,是什么道理?心里存着反正听他的话,不会错的,这就双足一并,朝上跳起。

    那羊东山施展铁板桥功夫,上身往后仰下,这原是险招,非万不得已,是不肯使的,因为上身后仰,往往会予敌以可乘的机会,你仰下去,我就急进一步,举剑下刺,这叫做砧上剖鱼(就是谢雨亭方才想使的一招)。

    羊东山岂会等着你来使砧上剖鱼,他也预计谢雨亭必然有此一着,上身堪堪仰下,避开刺向咽喉的一剑,立即身向左翻,右手长剑闪电使了一招风扫落叶,一道剑光贴地横扫。

    恰好谢雨亭听了细声说话那人的,像跳绳一般跳了起来,剑光就像潮水般从他脚下扫过。

    谢雨亭这才相信,这人当真有先见之明,自己如果使一招砧上剖鱼,双脚岂不被他削断了?等到双脚落地,也不去管羊东山如何,就使出一招云扫秦岭,用足力气横扫而出。

    羊东山这一剑横扫,又扫了个空,立即一跃而起,哪知他堪堪跃起,谢雨亭的剑光,快若惊鸿,已经朝他头颈划到。

    这一剑谢雨亭用足了力气,十分劲急,羊东山这一惊非同小可,而且避无可避,稍一犹豫,一颗脑袋,就得搬家。

    他一身所学原非等闲,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陡地沉哼一声,右臂一抬,左手食中二指迅疾无比朝剑尖点去,人也随着往下蹲落,谢雨亭这一剑横扫过来,经他两个指头往上一顶,把长剑往上顶起,剑势虽然还是横扫过去,却只是从羊东山头顶横掠而过。

    羊东山连遇险招,心头怒不可遏,口中暴喝一声,长身而起,七星剑一振,像狂风暴雨般朝谢雨亭急攻过来。

    谢雨亭只听耳边细声说道:“莫慌,他这是狗急跳墙,嘻嘻,咬人的狗不叫,狂叫的狗不会咬人,你不用管他,咱们也不用施展一招一式的剑法,你只要听我的话去做就好。好,现在你后退一步,右脚朝左前方跨上一大步,别怕,他剑尖只是从你右腰擦身而过,伤不到你的,好,现在身子朝右半旋,右足跟上,剑向后刺,对,他不是撤剑后退了么?现在左脚后退,不用管他刺来的剑,你举剑刺他左臂吊筋穴,不用快,慢慢的来,对,对,他不是又后退了吧,现在你再闪到右方,举剑刺他背后竹俞穴……”

    细声不停的在谢雨亭耳边说着,谢雨亭根本不用去看羊东山剑势,只是照着那细声说的话去做,他要你跨左脚,你跨左脚,他要你跨右脚,你跨右脚,任凭对方剑光纵横,你跨过去的地方,正好是对方剑光交织的缺口,早一步不成,晚一步也不成,就是从缺口跨了进去。

    使剑更不用什么招式,一会刺前,一会刺左,一会上挑,一会返身后刺,因为没有招式,做来就方便得多,而且刺出去的剑,也都是对方的破绽之处,乘隙而入,往往逼入羊东山封架不及,连连后退。

    这一阵工夫,直逼得羊东山措手不及,越打越觉得心惊肉跳,本来像狂风暴雨的攻势,如今却连连封拆,屈居下风,一个人冷汗涔涔,湿透了衣衫。

    春申君先前看到谢雨亭迎了出去,他知道羊东山是七怪之首,剑法功力,都不在自己之下!但谢雨亭迎出去了,一时也不好出声叫他退下,只好等他不敌之时,再行出手。

    不过片刻工夫,谢雨亭果然败象已露,游龙沈仝低低的道:“春华兄,还是兄弟去把谢老弟换下来吧!”

    这时谢雨亭已听了那人细声的话,使了一招玄鸟划沙,接着剑尖上挑,逼得羊东山使出铁板桥来。

    春申君目注谢雨亭,口中“咦”了一声,说雨亭这一招使得很怪,沈兄,咱们再看一看。

    等到谢雨亭先行跳起,羊东山随后剑势横扫,谢雨亭双脚落下,剑发雪横秦岭,羊东山才跃了起来,好像谢雨亭处处都先行料到,羊东山处处都是自己凑上去的,直看得春申君暗暗称奇不止!

    沈仝呵呵一笑道:“春华兄,直到今天,兄弟才知道你老哥还有一套神妙无方的剑法,可以预占先机,使敌人处处落入挨打的劣势,兄弟使剑十年,今天才开了眼界。”

    春申君道:“沈兄,兄弟有多少斤两,你还不清楚么?奇怪的是雨亭使出来的怪异招法,根本不是兄弟教的,天底下哪有预知敌人下一招,先使出来,等着人家凑上来的剑招。”

    沈仝奇道:“谢老弟使的剑法,那是谁教的?”

    春申君道:“很奇怪,沈兄不是看到了,雨亭现在根本没使剑法,只是不成剑法的东刺一剑,西刺一剑,但却都是羊东山剑法的空隙,若非雨亭刺出一剑,咱们都还看不出来呢?”

    沈仝点头道:“没错,连他跨出去的步法,都是羊东山剑招递老之处,若是兄弟身临斯地,只怕也看不清楚,谢老弟怎么看出来的?”

    春申君目光凝注,微微摇头道:“雨亭也未必是看出来的,他都是先跨过去,然后是羊东山剑招使老之处,他剑先刺出去,然后是羊东山剑招的破绽之处,根本不是看出来的。”

    沈仝道:“那是他预先料到了敌招?”

    春申君微笑道:“你我练剑数十年,试问能预先料到羊东山下一招使什么吗?”

    沈仝一呆,说道:“那么依春华兄的看法,谢老弟怎么会预先知道的呢?”

    春申君笑了笑道:“依兄弟之见,很可能是有高人在暗中指点他了。”

    沈仝又是一呆,接着点点头道:“不错,除此之外,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来了。”

    刚说到这里,猛听一声震天金铁狂鸣,但见一道钩影精光,飞起三丈多高,接着又是一声嘹亮的洪笑,响起九环金刀邱荣的声音喝道:“姓项的,邱某不杀手无寸铁之人,你去罢!”

    紫面虎项荣虎头钩被震脱手,一张紫脸胀得通红,目中凶光暴射,阴笑一声,切齿道:

    “邱荣,项某要你身化脓血!”

    右手一探,从怀中取出一管黑黝黝的针筒,对准邱荣,大姆指正待按下。

    突然眼前人影一幌,章一虎(任云秋)已经到了他面前,扬手一个耳光,掴在紫面虎的脸上,喝道:“项荣,你真把咱们黑衣教的脸部丢光了,打不过人家,就要用歹毒暗器伤人,这还算什么江湖人物?”

    他右手打出耳光,左手己把项荣手中针筒夺了过去。

    紫面虎项荣身为黑衣教护法,护法的身份,应该高过使者,因为护法是由教主敦聘的江湖上著名的人物,在教中属于客卿地位,使者只是教主的门下弟子,使字是差遣之意,教主时常差遣他们出去办事,如此而已!

    如今使者居然夺下护法的针筒,还打了他一个耳光,紫面虎究是江湖人,这下不由得把他激怒,目中寒芒飞闪,哼道:“章一虎,你敢出手打起项某来了!”

    章一虎斜睨着他,冷笑道:“怎么,你不服气?”

    “不错。”项荣五指如钩,突朝章一虎右手脉门抓来,沉喝道:“咱们去见副教主。”

    章一虎右手一翻,轻而易举的扣住了项荣的右手脉门,低笑道:“副教主又能奈我何?

    要见,咱们去见教主。”

    他手上略一运劲,项荣右腕骨痛若裂,口中大叫一声,忽然横上了心,左手一拳,朝章一虎当胸打到。

    章一虎左手五指一拢,又扣住了他左手脉门,四只手臂交叉,章一虎两手运劲朝外摔去,把项荣一个平空掷出去一丈来远,砰然一声,摔在地上。

    项荣气怒已极,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一跃而起,双手化爪,朝章一虎当头扑了过来。

    晏副教主目光一注,喝道:“你们是干什么的,还不叫他们住手?”

    副总护法韩自元大喝一声:“你们还不住手?”

    章一虎闻言迅疾敛手后退。

    项荣一扑未中,再次弹身朝章一虎扑到。

    韩自元嗔目沉喝道:“项荣,你居然连本座的话都不听了么?”

    章一虎迅快退到韩自元身边,说道:“回副总护法,属下方才要他不可使用化血针,他不但不听,还来扣属下脉腕,属下说要他来见副教主评理,他说副教主又能奈我何,要见咱们去见教主,他连副教主都没有放在眼里,副总护法叫他住手,他自然不会听的了。”

    他打项荣之时,身形正好遮住了黑衣教的人这一方向,相距又远,他出手又快,是以大家都没有看得清楚,他也避而不提。

    项荣扑到之时,听了章一虎的话,心头更怒,大喝道:“姓章的小子,这些话是你说的。”

    章一虎道:“没错,我是说要你见副教主来评理,你自己说了什么,还想赖吗?”

    项荣还没开口,韩自元喝道:“你们不用说了,副教主已在发怒,咱们是干什么来的,和敌人还没交手,自己人反倒窝里反了,还不给我退下去?”

    项荣简直气炸了心,口中“哼”了一声,悻悻退下。

    章一虎道:“你这是对副总护法不服气了?”

    韩自元一挥手道:“你不许再说了。”

    这话自然含有对项荣不满之意。

    章一虎不敢多说,口中应了声是,便自退下去。

    再说谢雨亭听了那细声说话的指点,忽进忽退,忽刺忽劈,怪招迭出,把七怪之首的羊东山逼得失尽先机,一柄七星剑莫说攻敌,连防守都几乎守不住。

    这时正是邱荣九环金刀震飞紫面虎项荣虎头钩的同时,谢雨亭耳边那细声又道:“好了,猴子也耍够了,你跨上右脚,右手发剑,这一剑要横削他右肩,他一定会举剑来架,他力气比你大,对不?那你就让他震退一步,但要记住,左脚不能移动,右脚让他震退,你要在被他震退之时,左手迅快骈指如戟,点他右胸命脉穴,但不可再伤他,只要说上句漂亮话,就可以收剑后退了。”

    谢雨亭依言跨上右足,剑削对方右肩,这一切都在细声说话的预料之中,羊东山竖剑格出,“挡”的一声,双剑交击,谢雨亭只觉被震得虎口发麻,跨上去的右足立被震得站不住,往后退下一步。

    羊东山一直被谢雨亭占了先机,这一剑总算被他磕着了,心头不由大喜,口中暴喝一声,左脚跟着逼进。

    两人一个被震得后退,退的只是右足,一个趁机逼上,跨上的也只是左足,等于只是从正面变成了斜对面,但谢雨亭左足没动,左手随着对方逼进之时,骈指点了过去。

    这一记在被震后退之际发指,自是大大的出人意料,两指堪堪点出,羊东山的右胸已经自动的送上来,“扑”的一声轻响,不偏不欹点在他命脉穴上。

    此时谢雨亭若要伤他,只须振腕一剑,就可给他来个一剑穿心,但他谨记着细声说的“不可伤他”这就长剑一收,冷冷笑道:“羊东山,凭你这点能耐,还不配跟春申君门下弟子动手过招,谢某也不想杀你,污了我的宝剑,以后别再自以为是七怪之首,目中无人,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说完,返剑入鞘,举步退去。

    场中只剩下羊东山一个人,木然而立,眨着眼晴,作声不得,原来他是被谢雨亭制住了穴道,无法动弹,自然也无法退下。

    韩自元叱退项荣,看到羊东山穴道受制,立即飞身过去,拍出一掌,替他解开穴道。

    羊东山满脸羞惭的跟着他退下。

    晏副教主脸色森冷,仰首冷冷一笑道:“春申君名满天下,你手下果然人才济济,难怪要瞧不起黑衣教了?”

    春申君大笑道:“晏副教主此言差矣,这是黑衣教瞧不起陈某,给了我一个普普通通的护法名义,试想贵教的护法,连我陈某的门下弟子都不如,要陈某如何心服?”

    晏副教主颔首道:“不知陈庄主想干什么?”

    春申君大笑道:“当初贵教如能给我一个副教主干干,和你老哥一样,陈某一定死心塌地的干下去了,现在再说,已经迟了。”

    晏副教主道:“本教用人唯才,陈庄主有此能耐,兄弟自可向教主保举。”

    “迟了!”陈春华道:“陈某既已反教,如果再回去,心中已经有了疙瘩,贵教主早晚会向陈某头上开刀,陈某又何苦自投罗网?”

    晏副教主沉笑一声道:“这么说,你好像和本教作对作定了?”

    春申君道:“正是如此。”

    晏副教主沉哼一声道:“陈春华,和本教作对者死,本座今晚先耍收拾你这叛教之徒。”

    春申君也沉哼一声道:“姓晏的,你也不看看形势,凭你带来的这些乌合之众,又能奈我何?”

    晏副教主正待发作,正面的青云道长右手仗剑,左手执拂,迎面通了上来,朗朗说道:

    “晏副教主,既然率众光降衡山,贫道忝为主人,该当先行领教才是。”

    他领先仗剑而上,身后八名护法弟子,立即仗剑拥上,稍后,玄通、玄风、玄慧、玄道、玄丽、玄修每人率领二十名第三代弟子也各自仗剑,像雁翅般移动,朝前逼进。

    正面的衡山派这一发动,右侧青松道人长剑一挥,率同九名弟子朝前逼上。他这一组是“九九离火剑阵”的核心,这一组动了,某他九组也同时发动,朝前围去。

    右首春申君也随着发动,“锵”的一声,长剑出鞘,右臂向空一振,朗笑道:“晏天机,你们已陷入三面包围之中,此时弃去兵刃,束手就缚,还来得及。”

    跃龙庄主游龙沈仝也掣出了长剑,弓箭塘主谢公愚掣出一对八寸长的金笔,罗汉庄主金赞廷手持熟铜棍,黑石头陈康和的兵刃是一柄二尺长的铁骨摺扇,随同春申君朝黑衣教逼去。

    随后是九环金刀邱荣金刀一摆,陈福、谢雨亭、谢雨奎、陈少华各率四庄武士,朝前围上。

    金赞廷洪声喝道:“活捉晏天机,黑衣教贼人格杀勿论。”

    这下,三面夹攻而上,声势极盛,黑衣教副教主晏天机看得脸色大变!

    三面夹击之势,他是早已料想得到的,因此也早有布署,抬手出剑,大喝一声:“三面迎战。”

    春申君和青云道长这两拨人会中途叛变,副总护法无垢这一拨人临时撒腿,是黑衣教始料所不及的事。临时调配,把原有的人手,分作三面应敌,在人手方面,自然大为不敷。

    晏天机临时调配的人手,由他自己率领使者章一虎(任云秋),江翠烟、和四十名黑衣杀手,迎战衡山派青云道长。

    副总护法韩自元率领护法紫面虎项荣,大怪羊东山,女使者史月蟾、陆湘芬、和四十名黑衣杀手迎战左翼的春申君

    副总管但无忌、使者王其石,率领四十名黑衣杀手迎战右翼青松道人。

    晏天机在这三方敌人中,最重视的还是左翼的春申君,因为这一拨,声势最强,他在迎出之前,特别以传音入密,朝坐在石牌坊下的祁连双凶公孙乾、公孙坤二人说道:“二位公孙兄请注意左翼春申君那一拨人,如果韩副总护法稍呈不支,务请二位出手支援,只要把这拨人击溃,咱们今晚才有成功的希望。”

    公孙乾以传音入密说道:“晏兄只管放心,兄弟视他们如草芥耳!”

    这一段话,只是交代在青云道长率先发动,春申君和青松道人在左右响应,同时逼进之时,黑衣教分三面迎战的形势。现在该回过笔来,先从正面的衡山派和黑衣教交锋说起了。

    晏天机手仗长剑居中,率同章一虎(任云秋)、江翠烟和四名杀手,一字排开,迎了出去,口中大笑道:“在下名闻衡山剑法之名,今晚正好向道长讨教了。”

    青云道长肃然道:“晏副教主讨教二字不敢,今晚两阵相对,是贵教破坏江湖上各门各派各帮各会和平相处的道义,在敝派乃是护山卫派,生死存亡之战,并不是较技论艺,也用不上讨教二字了。”

    晏天机深沉的道:“道长说得是,那就毋庸多说了。”

    “不错!”青云道长凛然喝道:“晏副教主请发招了。”

    晏天机长剑一抡,沉喝道:“道长接招。”

    剑使长虹贯日,仰刺而出。

    青云道长使了一招拨云见日长剑朝前拨去,但听“挡”的一声,两剑相撞,飞溅起一串火!

    晏天机趁双剑交击之际,左掌推出,竖掌推出,喝道:“道长接晏某一掌。”

    青云道长没想到对方在第一招上,就会发掌,由此可见此人必然以掌功见长,但对方既然发掌击来,他身为衡山派掌门人,岂肯示弱,朗声道:“贫道领教。”同样左手竖立,朝前迎了出去。

    这一掌双方都在试探对方功力,自然不肯使出全力来,但也差不多用上了七八成力道,双掌乍接,但听响起蓬然一声大震,掌势接实,这比方才双剑交击,更见威猛,两人身前旋风如卷,两个人同时被震得往后退了一步。

    晏天机一退即迸,反而朝前欺上了两步,剑发如风,疾刺过来。

    青云道长剑上造诣何等精深,他乘机疾攻,岂会无备,长剑左右连摆,挡开对方两剑也还攻了一剑。

    晏天机果然是精擅掌功的人,连发三剑之后,夹着又是一掌,乘隙劈出。

    青云道长又和他硬对了一掌,依然不分胜负。

    追随掌门人而来的人名护法弟子,虽然没有出手,但已包围而上,在两人战圈外面,按八卦方位按剑站定下来,把晏天机和黑衣教的人,完全隔绝。

    就在两人双剑交击,动上手的时候,玄通、玄风、玄慧、玄道、玄玑、玄修六人各率第三代弟子,朝章一虎、江翠烟和四十名黑衣教杀手冲杀过来。

    玄通长剑一摆,首先截住了章一虎,大喝一声:“黑衣教贼子看剑。”

    章一虎长剑一翻,“叮”的一声压住了他刺来的剑势,低声道:“玄通道兄,不用和在下动手了,黑衣教四十名杀手,都是久经训练,彪悍无匹,恐怕贵派第三代弟子,很难抵挡得住,道兄不妨告诉他们出手务必伤敌,格杀勿论,如果出手稍存仁慈,必然会身遭毒手,那时贵派弟子将会死伤惨重了。”

    玄通被他压住长剑,在他说话之时,几次要待收回剑去,都好似被一股强有力的吸力给裹住了,再也收不回去,心头不由大为震惊,抬目问道:“施主究是何人?”

    章一虎淡淡一笑道:“道兄待会就会知道,快去对付黑衣教杀手吧!”

    话一说完,回头拉着江翠烟的手,说道:“师妹,这里大概没有我们的事了,我们且暂作壁上观吧!”

    玄通真想不到这人明明是黑衣教主门下,怎么会帮起衡山派来了?

    这时玄风、玄慧等人所率领的第三代弟子,已和黑衣教四名黑衣教杀手遭遇上了。

    黑衣教这些杀手果如章一虎所说,个个都是久经训练,彪悍无比,在人数上,衡山派第三代弟子,六组(每组二十人,由玄字辈一人率领)共有一百二十人之多,黑衣杀手却只有四十个人,是一与三之比,但这一动上手,衡山派弟子立时吃上了大亏!

    原因是衡山派弟子练的剑法,一味从招数变化上着手,因为功力尚浅,无法和内力相配合,一招一式,必须练得中矩中式,看去颇有板眼,实则受了“剑法”二字的束缚,反而成了累赘。

    反观黑衣教杀手使出来的扑刀,却直截了当,砍就是砍,劈就是劈,一点没有花招,冲杀过来,遇人就砍,这一交上手,衡山派弟子在一片刀光中,惨嗥不绝,被砍杀了十来个人。

    玄风、玄慧等几人,挥剑力搏,虽然挡住了几个,却无法去援助别人。

    玄通看得大吃一惊,急忙挥剑扑上,口中大声喝道:“师弟们听着,这些黑衣教贼徒,人数不多,咱们只要把他们分隔开来,他们就无法联手,尤其不能心存仁慈,出手务必伤敌,尽管格杀勿论。”

    他冲上去,力贯剑尖,一下刺倒了一个黑衣杀手,剑势回转,一下又砍上第二个黑衣杀手的后背,纵身发剑,又朝第三个黑衣杀手扑了过去。

    他情急拼命,眨眼之间,就搏杀了三个黑衣杀手,他那一组的第三代弟子,也在他喝声中围成一圈,包围而上。

    玄风、玄慧等人,听到大师兄的喝声,各自精神一振,指挥着每一组弟子,奋勇合围,不过片刻工夫,果然把黑衣杀手,分作了六组拼搏,全被隔离开来。

    黑衣教的四十名杀手,经过一阵白刃交接的拼杀,已经只剩下三十来人,再被分隔开来,每一组只不过四、五个人,虽然衡山派弟子也伤亡惨重,但本来二十个人一组的,现在至少还有十几个人,而且每一组又有一个剑法功力较高的玄字辈弟子率领,战斗力也随着旺盛起来。

    他们平日和师兄弟演练的联手剑法,直到此刻形势稳定下来,才渐渐的发挥了威力,何况在人数上又占了极大优势。

    这真是此长彼消,黑衣杀手的锐气,一鼓作气,再而衰,等到被衡山派的人分作六组围住,已到了三而竭的地步,被围在中间,已只有封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这时,迎战右翼的副总管但无忌,使者王其石率领的四十名黑衣杀手,也和正面差不多,陷入在青松道人布成的“九九离火剑阵”之中。

    青松道人所率的白云观弟子,共有九十九人,所摆出来的“九九离火剑阵”,共分十组,每组九人,外围九组,中央一组,由青松道人亲自率领。

    他们朝黑衣教右翼发动攻势,每一组人,像滚轮一般,一组过去,一组上来,川流不息。

    但无忌是右翼的主将,主将自然要找主将动手,因此一上场,挥动长剑,直奔青松道人,口中大喝一声:“青松子,来,来,本座考究你的剑法。”

    青松道人长笑一声:“来得好。”

    举剑还击,两人立时动上手。

    青松道人仗剑迎上来的时候,九个弟子随在他背后而来,两人这一动手,九个弟子立即围上,绕场疾走。

    王其石一看但无忌被九人围住,更不打话,挥剑攻了上去。四十名杀手自然也同时挥刀跟踪而上。

    前面说过,“九九离火剑阵”以青松道人为中心,中心合围,其他九组弟子,就像轮盘转动一般,一组接一组的在外围转动起来。

    这和正面衡山派弟子分成六组御敌完全不同,衡山弟子是全面应战(后来六组人也分开来了),这“九九离火剑阵”却九个人一组,第一组冲上来,正好遇上了王其石,九个人一转身,就形成一个圆圈,围着王其石边战边走。

    王其石身在九人剑阵之中,不论你如何猛攻,对方脚下移动,你自然也只好跟着移动。

    第一组过去,第二组跟着上来,遇上冲过来的黑衣杀手,九人合围,截住了几个,脚下又在移动,第三组又随着而来,也截住了几个黑衣杀手,转移阵地。

    这样一组接一组的上来,每一组都截住了几个黑衣杀手,一圈下来,四十个黑衣杀手,就被九组人分别截下。

    以久经训练的剑阵,截住几个人手比他们少的杀手,对方纵然彪悍,也无法和九支长剑互相呼应,攻守互相配合的九人为敌,等于一下陷入了泥沼之中,大有举步椎艰,攻敌不易,退守更难之感!

    左翼,战况更见激烈,对黑衣教却更为不利,这也是黑衣教副教主晏天机最重视,也最不放心的一面。

    由春华山庄为首的四个庄,庄丁们都是庄中壮丁,平日久经训练,不但身手矫捷,而且士气高昂,是一支武林中并不多见的劲旅,尤其到了衡山,每一庄都加派了一个领队,再由九环金刀邱荣统一指挥,这一来,四庄庄丁可以联成一气,四位庄主也可以单独作战,不须再分心去指挥庄丁了。

    迎向左翼的黑衣教徒众,是由副总护法韩自元率领,手下有紫面虎项荣、大怪羊东山、使者史月蟾、陆湘芬,另外也有四十名黑衣杀手。

    邱荣在未动手前,早已把黑衣教的人数约略估计了一下,他们只带来了一百二十名黑衣杀手,如果要应付三面,每一方面只能分出四十个人,以自己这边四庄的人数来说,恰好是对方人数的三倍,对方武功再高,要以一敌三,也是十分吃力之事。

    因此他就要四个领队陈福、谢雨亭、谢雨奎、陈少华四人,暗暗指示机宜,预示布置,那是:已方人数,既有对方三倍之多,在临战之际,互相配合,把现有人数,除了弓箭塘二十四名弓箭手之外,其余三庄人手,混合编组,每组三人,对付黑衣杀手一个。

    因为春华山庄三十六家将,都带着藤牌,每一组就有一个春华山庄的家将,利用藤牌,截住对方一人,由一名跃龙庄剑手和一名罗汉庄庄丁(使用齐眉棍)左右夹击。

    弓箭塘二十四名弓箭手,虽然并未分组加入每一组之中,但每一个人必须注意某一个组,稍远张弓搭箭,稍近就使用袖箭,务必配合这一组,一举把对方每一个杀手加以消灭。

    因为分配人手方面,等于四人一组了,己方并没有四十组,还少了几组,但这个并不重要,一组对付一个杀手,必可很快就把对方扑杀,那一个组先得手,就可以再对付另一个黑衣杀手了。

    邱荣率同陈福等四人只要从旁监视,随时给他支援就可,不必亲自出手。

    邱荣果然不愧是江湖老手,这番调度,当真善用己长,攻敌之短,四庄庄丁也一个个神情兴奋,等待着贼人,准备一举歼敌!

    等副总护法韩自元率领紫面虎项荣等人,冲了上来,四十名黑衣杀手一下就被四庄庄丁分组接了过去。

    春申君手仗长剑,朗笑一声道:“来者何人,先报个万儿上来。”

    韩自元冷声道:“黑衣教副总护法韩自元。”

    跃龙庄庄主沈仝闪身而出,微哂道:“一个副总护法,还不配和春申君动手,来,沈某接你几招。”

    游龙剑一摆,直取韩自元。

    韩自元来不及说话,长剑一截,就和游龙沈仝动手起来。

    九环金刀邱荣手中九环金刀一振,发出一阵震慑人心的啷啷大响,大步迎上,截住了紫面虎项荣,大喝一声道:“姓项的老匹夫,邱某方才刀下留情,饶你不死,你还有脸再来么?”

    项荣怒嘿一声,一言不发,虎钩闪电朝邱荣攻到。

    邱荣怒笑道:“老匹夫来得好,这回邱某叫你来得去不得。”

    金刀一举,反磕过去,两人再次动手,自然全力抢攻,这一战不分出生死来,绝不会罢手。

    罗汉庄主金赞廷接住了大怪羊东山。弓箭塘主谢公愚和他同时抢出,因他截着了羊东山,只好金笔一摆,拦着史月蟾。黑石头陈康和手持铁骨摺扇截住了陆湘芬。

    春申君却没有了对手,只好站下来观战。这原是双方交接一瞬间事,春申君凝目看去,冲过来的四十名黑衣杀手,甫一交接,就惨嗥之声,此起往落,连续响起。

    原来黑衣杀手前面冲上来,扑刀堪堪劈出,就被春华庄家将的藤牌挡住,跃龙剑手的长剑和罗汉庄武士的镔铁棍立即左右夹击而上,黑衣杀手还来不及挥刀,一支长箭已经迎面射到,有的射中眉心,有的贯穿咽喉,不过转眼工夫,四十名黑衣杀手已经去了一半。

    四十个人的时候,是三对一,如今剩下二十个,就变成六对一个,黑衣杀手的声势愈弱,四庄武士的声势愈强,二十个人自然很快就被分组消灭。

    四庄武士不觉发出胜利的欢呼,大家高叫着:“歼灭黑衣教!”

    两下子就把四十名黑衣杀手悉敌歼灭,这下给黑衣教的打击实在太大了,正在三面应战的每个黑衣教的人,无不暗暗震惊,连春申君也觉得大为惊讶,想不到四庄武士这一联手,竟有如此威力!

    就在此时,但听“嘶”的一声破空轻响,堪堪入耳,面前疾风飒然,已经多了一高一矮两个身穿长仅及膝黄麻布长衫的老者,这两人正是祁连双凶公孙乾、公孙坤。

    春申君一怔,急忙后退了两步。

    公孙坤眨眨眼睛,发出尖细的声音笑道:“你就是春申君陈春华么?”

    春申君抱拳道:“在下正是陈某,二位呢?如何称呼?”

    公孙坤尖嘿一声道:“春申君在江湖上还小有名头,怎么如此孤陋寡闻,连老夫二人都没听人说过么?”

    “嘻嘻,你们两个原来在这里,害得我到处乱找,都没找到。”一个低沉的声音起自春申君身后,春申君听得一怔,急忙转过身去,目光一瞥,身后哪有什么人影?

    “嘻嘻,你们两个在江湖上也还小有名气,你们又知道老夫是谁?”

    这回那低沉声音又从祁连双凶的身后传来。

    祁连双凶大吃一惊,同时倏地转过身去,他们身后又不见半个人影。

    公孙乾沉哼道:“阁下何人,躲躲藏藏的又算得什么人物?”

    只听那低沉声音嘻嘻一笑道:“谁说我躲躲藏藏了,你们不会抬起头来瞧瞧,我就在你们上面呀!”

    话声果然是从头顶传下来的,头顶是天空,这人难道会站在天空说话?

    这回不但祁连双凶,连春申君也忍不住抬头朝天空望去,三人仰首向夭,天空淡月疏星,何曾有人?

    只听那低沉声音忽然又从地上传来:“嘻嘻,说你们傻,你们也真傻,我明明坐在地上,你们却要伸长脖子朝天上望,我又没长翅膀,会老是在天上飞?”

    春申君低头看去,这回看到了。

    在他和祁连双凶之间,本来有四、五尺距离,如今多了一个蓬头垢面,身穿一件积满油垢又破又旧僧袍的和尚盘膝坐在地上。

    这和尚春申君在祝融寺见过,他就是说遢和尚能通,还是祝融寺方丈无尘的师叔,心头登时踏实了。

    公孙乾浓眉轩动,厉笑道:“又是你!”

    邋遢和尚盘膝坐着的人,慢慢放下盘着的双脚,还在脚肚上揉了几下,生似他坐久了双脚有些瘫麻,才慢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笑嘻嘻的道:“你们方才不是问我是谁么?咱们还是祁连山的老邻居呢,你们都会不认识?想当年若大一片祁连山,只住了两个人,一住山南,一住山北,住在山南的一个,大家都叫他大恶人,我一想,如果只有大恶人,没有大善人,如何得了?就这样我出了家,皈依我佛如来,天天念阿弥院佛,果然,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大恶人有一天给天上掉下来的一块大石给压死了,贫僧是大善人,就没有死,从此大家都叫我祁连一善……”

    他这话,听得春申君差点笑了出来。因为祁连双凶的师父麻一怪,是昔年江湖上出名的凶人,人称麻衣怪,也叫他祁一恶,因为师父叫祁连一恶,徒弟才被称做祁连双凶。

    麻一怪恶迹昭彰,是被天山大侠石龙子一记“惊天神掌”击毙的。

    邋遢和尚当着祁连双凶面前,说的是他们师父,这对祁连双凶来说,如何不怒?两人不约而同怒喝一声,挥手一掌朝邋遢和尚劈去。

    公孙乾身形高大,这一掌有如“独劈华山”,当头劈落,公孙坤个子矮小,这一掌却是朝他当胸印来。

    这两人凶名久著,同时发掌,威势之盛,非同小可,就算击在山石上,也会把山石击个粉碎。

    “糟了!贫僧到底哪一句话说错了?二位施主要大发雷霆,啊,这是要取贫僧的性命了!”

    邋遢和尚大吃一惊,慌忙双膝一屈,跪伏下去,口中哺哺念道:“阿弥陀佛,我佛如来,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快来救救贫僧……”

    他口中正在哺哺念佛,祁连双凶的掌势,已经快要落到他头上了(公孙乾的掌势原来直劈而下,公孙坤个子矮小,这一掌原是朝他当胸印来,邋遢和尚这一伏地叩头,念着佛,他印向胸的掌势,也变成劈到头顶了)。

    春申君心知邋遢和尚一身武功甚高,但此时看他双掌临头,他不但不加封架,忽然疯疯颠颠的求神拜佛起来。

    他在祝融寺原是个出名的疯僧,只当他武功虽高,却有疯病,此时敢情是疯病忽然发作了,自己纵然不是祁连双凶的对手,岂能见死不救?对方两人发的是掌,自己若发双掌去接,那是绝对接不下来的,那只好用剑了。

    心念一动,手中长剑正待使一招“日月双悬”,分袭两人劈下的双掌,才能救得邋遢和尚,手腕方动,剑势还没出手!

    只听邋遢和尚大声叫道:“我佛如来,来不及啦!”

    他伏地叩头的人忽然直起腰来,说道:“你们不能劈下来,劈下来会要了贫僧的命……”

    双手抬起,一下抓住了两人劈下来的手腕。

    祁连双凶岂是等闲人物?岂会随便就给人家抓住手腕?这下连他们也大出意外,两人右腕被抓,怒嘿一声,左手又闪电般击出。

    “有话好说,快别动手,君子动口,小人才动手,何况当年贫僧在祁连山和你们师父齐名,一善一恶……”

    邋遢和尚口中说着,双手牢牢抓着两人手腕,因为他方才是跪伏地上,直起腰来,双膝还是跪在地上,无法躲闪,说话之时,忽然身往后一仰,一个筋斗翻了过去。

    要知他双手抓着祁连双凶的手腕,这个筋斗无论如何是翻不过去的,因为他是跪在地上,祁连双凶却是一左一右站立着的人,你若是往后翻过去,自己的两条手臂岂不是都要扭转了?何况两个站着的人,总比跪着的人容易使得出力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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