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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七章 大复之阵

    她居然偏着卓玉祥说话!

    冷青萍一张娇脸上,有了喜色,只要这位师伯祖肯说话,卓大哥就不会吃多大的亏了。

    她象小鸟依人一般,傍着阴四婆婆身边,低低的道:

    “孙儿真要谢谢你老人家。”

    阴四婆婆,心里一高兴,拉着冷青萍的手,乐得两腮直颤,笑道:

    “应该的、应该的,乖孙女儿,你和那娃儿,真是天生一对,地成一双,老婆子看对了眼,自然要帮衬着说话,你说老婆子不帮衬着你,还帮衬谁去?”

    冷青萍不依道:“师伯祖,我不来啦!”

    阴四婆婆道:“好、好,老婆子不说、不说!”

    阴九姑眼看师姐和冷青萍说个没完,心中也不觉一动,老实说,她只有冷青萍这么一个外孙女,难免也舔犊情深,再看卓玉祥一表人材,和冷青萍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委实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她心中也在暗暗盘算,不但要促成其事,而且非把卓玉祥拉过去不可。

    江湖后浪推前浪,龙在天既然没死,他找上天封山来,八成是非清理门户不可,自己若是要庇护郝天行,那就会和龙在天闹翻。

    这是一件颇为棘手的事。

    好在神龙令老令主,一向都是戴着面具出现,如今天下武林,将在神龙令下俯首称臣之际,决不能发生内讧,自己就该有个打算。如果把卓玉祥拉了过来,由他来担任神龙令新令主,那么自己和龙在天的冲突,就不会再发生。相反的,而且更可获得龙在天的支持了。

    因为只要卓玉祥和冷青萍成了亲,他就成为自己和龙在天的外孙女婿,岂不就可化内江为团结了么?不错,这叫做一代新人换旧人,自己就这么做……她想到这里,更觉得今天就非把卓玉祥擒回山去不可了。

    卓玉祥怀抱长剑,凝神卓立,等侯着阴九姑发招,哪知阴九姑目光注视着自己,只是迟迟不动。

    冷青萍低低的道:

    “师伯祖,教主怎么还不出手呢?”

    阴四婆婆低笑道:

    “这叫做外祖母看孙女婿,越看越有趣。”

    冷青萍扭着身子道:“师伯祖,人家说正经嘛,你老人家老是取笑我,孙儿不来啦!”

    阴四婆婆道:“乖孙女,哦,你别叫我师伯祖,听来多鳖扭,干脆就叫我奶奶好了。”

    冷青萍亲热的叫了声:“奶奶。”

    阴四婆婆一手把她搂在怀里,尖笑道:

    “我的乖孙女,奶奶真高兴。”

    冷青萍趁机道:“奶奶,待会你老人家可得帮卓大哥一个忙。”

    阴四婆婆连连点头道:

    “一定、一定。”

    过了半晌,卓玉祥眼看阴九姑仍然没有出手,忍不住抱拳道:“阴教主请赐招了。”阴九姑颔首道:

    “好,你小心了!”

    她居然也关心卓玉祥起来,话声出口,才举手拍出一掌。

    这一掌凭良心说,太阴教主只使了三、四成力道。

    但她数十年修为,练的又是被江湖上视为旁门左道的太阴门武学,虽然只使了三、四成功力,已经非同小可!掌势凶手,一股阴寒的掌风,宛如浪潮般卷出,发出轻细的啸声,朝卓玉祥身前涌去。

    卓玉祥不知阴九姑只使了三、四成力道,眼看阴寒劲气,飞卷过来,哪敢大意,脚下疾退半步,右手长剑当胸不动,左手捏了个剑诀,朝前划出。

    这一记使的是“华山剑法”中的“浮云出山”以指代剑,却居然使得剑风春然,劲气十足,一下挡住了涌向身前的阴柔掌风。

    阴四婆婆尖叫道:“好,第一招。”接着压低声音,偏头问道:

    “这娃儿是华山门下?”

    冷青萍道:“他是华山商桐君的门下。”

    阴四婆婆哼道:“商桐君也调教得出这样一个好徒弟?”

    言下之意,似是对华山派掌门人有不屑之意。

    阴九姑冷哼一声,右手一招,收回掌风,左手及时挥出,五指垂直,只是轻轻的一指,当胸袭去。

    她拂的虽极轻柔,但卓玉祥已觉对方这一拂,变化奇奥,自己竟然看不出她掌势袭向何处?心头不由一凛,一时也无暇多加思索,就使了一招“借花献佛”,长剑平胸推出去。

    阴九姑拂来的原是手背,不知怎的五指朝上一抬,很快就搭上了平推过去的剑脊之上。

    阴四婆婆叫道:“第二招、第三招!”

    要知阴九姑这一拂之后,五指上迎,原只是一拂的后半招而已,但阴四婆婆却叫出了第三招来,这明明是存心帮着卓玉祥多叫了一招。

    阴九姑手指本已搭上剑脊,只须轻轻一拢,很快就可以抓住卓玉祥的长剑,但因阴四婆婆把一招手法,却一连叫了两招,阴九姑忍不住回过头去,笑道:

    “四姐这不是太偏心了么?”

    阴四婆婆眯着一双绿阴阴的眼睛,呷呷笑道:

    “你手背垂直拂出,算不算一招?后来五指往上迎出,这是变招了,自然又是一招了,我几时报的不公了?”

    差幸明九姑这一开口,手势缓得一缓,卓玉祥见机得快,立即撤剑后退。

    阴九姑身如飘风,好象离地数寸,飘在空中,你这一退,她就跟着飘了过来,右手一挥,幻起四五条手臂朝卓.玉祥身前罩来。

    卓玉祥长剑一振,施展家传“七修剑法”,顿时澜起七道剑光,参差劈出。以七道剑光去迎击四五条手臂自然是七道剑光占了优势。

    只听阴四婆婆叫道:“第四招!”

    阴九姑微微一怔道:“你使的是‘七修剑法’,那么君子剑卓立方是你何人?”

    卓玉祥道:“阴教主说的就是先父。”

    阴九姑道:“很好。”

    她这句“很好”,使人识不透她话中含意,但就在话声出口之际,忽然双手疾发,左指右掌,接连攻出三招。

    太阴教主一身武功,何等高强,指掌齐施,招术奇奥,尽是出人意料之学。

    卓玉祥左手剑诀,使出“华山剑法”,右手长剑,使展“七修剑法”,但任凭你双手发剑,依然挡不住阴九姑指掌的攻势,被迫的连退了四五步之多。

    阴四婆婆口中喊道:“第五招、第六招、第七招……”

    突然以“传音入密”说道:

    “小娃儿,凭你这点剑法,应付不了我师妹的,来,你听老婆子指挥。好,左脚向前斜跨半步,上身快向右侧转,左手‘寒梅迎春’,快……”

    口中同时叫道:“第八招、第九招。”

    她把阴九姑双手动作,都喊成了一招。

    卓玉祥声音入耳,不由一怔,他想不到鸠般婆婆阴四婆澎会在暗中指点自己。就在此时,阴九姑左手一探,五指如勾,已快抓到右肩,一时无暇多想,就依着阴四婆婆所教,左脚向前斜跨半步,上身很快向右侧转而出,果然轻而易举的避开了阴九姑抓向肩头的手指。同时左手跟着使了一记“寒梅迎春”,五指并拢,指尖上翘,朝外划了一个小小的圆圈。他手掌刚刚划出,阴九姑右手正好骈指点来,一下就被他化解开去。

    阴九姑微微一怔,手势随着一变,左手骈指直点“天突”

    穴,右手闪电朝卓玉祥左手脉腕抓来。这一指、一抓,从指上透出的尖锐劲风,就非同小可。一缕指风,劲直如矢,直射咽喉,五道爪风,就像五支铁爪,抓向手腕,别说被她点中、抓住,就是被她劲风袭中,同样会承受不起。

    就在阴九姑发招的同时,卓玉祥耳边,又响起阴四婆婆的声音说道:

    “别慌,快变‘童子拜观音’,然后起身,双手由合而分,左手顺势翻下,虎口向外,以反抓出之。”

    接着喊道:“第十招、第十一招。”

    卓玉祥依言双膝下蹲,合掌当胸,使了一式“童子拜观音”,他身形堪堪蹲下,但听“咳”的一声,一缕指风,正好从头顶射过。卓玉祥眼看指风已经射过,立即长身而起,双掌由合而分,左手向外翻出,反扣阴九姑手腕。

    阴九姑手腕当然不会被他抓住,但也不禁为之一愣。“童子拜观音”,既非华山派的招式,更不是卓玉祥家传武学,卓玉祥绝对不会想到在此时使出“童子拜观音”来;但这式“童子拜观音”,恰恰是化解自己手法的最好招式。

    阴九姑心中暗暗一动,方才这两招,卓玉祥闪避身法,几乎是和自己出手,在同一时间发动,这就是说自己才出手之初,他已洞瞩先机,预先料到自己的招式,才会先行闪避;但问题是自己的招式手法,卓玉祥怎会事先预知?

    这是绝对不可能之事!阴九姑心念转动,随着手势连换,接着掌指齐施,接连攻出了五招。

    这五招,卓玉祥有阴四婆婆在暗中先作指点,自然又很快的闪避过去。

    阴九姑这回明白了,原来是师姐在暗中指点着他,不然凭卓玉祥一个后生小子,怎会深谙自己的动向?她心中不禁暗暗一笑,突然双手齐发,洒出一片指影。

    阴四婆婆果然又以“传音入密”暗中说道:

    “快使‘物换星移’,侧身向左欺进,再向左速旋,可脱出指影之外。”

    一面叫道:“第十七招。”

    卓玉祥依言使出“物换星移”,向左闪出,再作了一个向左急旋。阴九姑看的暗暗一笑,指影倏收,左手五指在收招之际,暗中弹出。

    卓玉祥堪堪脱出一片错落指影之外,突觉身上五处穴道,猝然一麻,再也动弹不得。

    阴九姑微笑道:

    “四姐,你没想到我这一着吧?”

    冷青萍不觉惊啊出声。

    阴四婆婆一愣道:“九妹,你这干什么?”

    阴九姑道:“这姓卓的对我们大有用处,妹子非把他擒回去不可。”

    阴四婆婆鼓着鸠腮,生气道:“你这不是让咱们乖孙女心里难过么?”

    阴九姑看了冷育萍一眼,笑道:

    “妹子这是成全青萍,你们回去之后,自会知道。”

    说到这里,朝阴四婆婆嘴皮微动,说了几句。

    阴四婆婆笑道:

    “你真不愧是咱们门中的教主,真亏你想得出来,乖孙女,你外婆说得没错,这件喜事,包在奶奶身上,咱们走。”

    说罢,拉着冷青萍要走。

    冷青萍不依道:“奶奶,你老人家……”

    阴四婆婆尖笑道:

    “你不用多问,回去你自然就会明白了。”

    阴九姑击了两下手掌。只见林中忽然飞掠出两条一白一黑人影,那正是白凤、黑凤,一齐躬身施礼。

    阴九姑一指卓玉祥,说道:

    “你们把他押回去。”

    却说白玉霜一行人,在峰下等了一回,依然不见三人回转,心中渐渐觉得不安起来,只是颦眉不语,频频翘首眺望。

    慕容贞站在她身边,低低的道:

    “白姊姊,卓大哥他们应该回来了,怎么还没有动静呢?”

    苏飞娘接口道:“是啊,他们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白玉霜回头道:

    “你说他们会遇上意外?”

    苏飞娘道:“这很难说,这里已是他们巢穴附近,很可能会遇上埋伏或是巡山的能手。”

    白玉霜道:“卓兄弟、唐姑娘,都有一身极好武功,纵然遇敌,亦足以自保,何况我们就在山下,真要遇上埋伏,也可以发出警讯知会我们……”

    苏飞娘道:“如论明枪交战,卓少侠、唐姑娘武功高强,自是不会有什么意外,只是那冷姑娘……”

    她说到一半,就住口不往下说,但她没有说出来的话,大家不难从她口气中听得出来。

    白玉霜愣然道:

    “你的意思是说冷姑娘会……”

    苏飞娘接口道:“她虽是龙前辈的外孙,但也是郝天行的女儿呀!”

    她依然言有未尽。

    慕容贞听得急道:“冷青萍会怎样呢?”

    薄一刀点点头道:

    “苏姑娘顾虑的极是,还是上去看看的好。”

    白玉霜攒了下眉,说道:

    “咱们总要等第二拨人到了,才能再行深入,不然,后面的人,岂不失去了连络?”

    正说之间,盖世豪、唐思恭、文成章、王不留行、花见笑、高飞六人起落如飞,已经从前山赶来。

    薄一刀迎着笑道:

    “你们来得正好,咱们就是等着你们!”

    盖世豪道:“你们这一路当先,没遇着什么事吧?”

    薄一刀还没开白,苏飞娘接着道:“事情倒是没遇上,只是丢了三个人啦。”

    盖世豪听得一怔,巨目抡动,看了众人一眼,说道:

    “卓少侠、唐姑娘、冷姑娘三位,到哪里去了?”

    苏飞娘就把三人前去探路,久久不见回来之事,说了一遍。

    唐思恭听说女儿失去连络,不觉急道:“他们莫要发生了什么意外!”

    白玉霜道:“咱们就是等着你们,如今你们第二拨人,已经到了,咱们就可以动身了。”

    唐思恭道:“老朽想追随白姑娘,加入第一拔行列,不知姑娘意下如何厂白玉霜知他心切爱女,点头笑道:

    “唐老庄主不说,我也想请唐老庄主同行呢,若是顺利找到他们三人,就可免得唐老庄主还在后面耽心了。”

    刚说到这里,目光一抬,但见山径上正有一个身穿紫衣的女郎,飘然行来。

    文成章霍然回头道:

    “老大,有人来了。”

    盖世豪道:“谁?”

    白玉霜道:“是太阴教主门下的紫凤。”

    几句话的工夫,紫风已经走到近前,朝白玉霜微一欠身道:

    “白女侠请了。”

    白玉霜道:“紫凤姑娘请了。”

    紫凤道:“我是奉教主之命来见白女侠的。”

    白玉霜故作不知,冷冷的道:

    “阴教主,有何见教?”

    紫风目光转动,说道:

    “家师听说大师姐也随着白女侠来了,颇想命她前去一见。”她居然绝口不提卓玉祥的事。

    白玉霜问道:

    “紫凤姑娘说的令师姐是谁?”

    她也没问卓玉祥。

    紫凤道:“青凤闻桂香。”

    “噢!”白玉霜轻噢一声,冷然道:

    “闻姑娘是三元会的香主,自然和三元会的人走在一起,怎会跟着我来呢?”

    紫风一双俏眼膘着她,淡淡一笑道:

    “那是家师听来的消息,容或有了出入,告辞了。”说完转身欲走。

    她明明是为了卓玉祥三人被擒去之事来的,却偏是不说。

    白玉霜还未开口,苏飞娘娇叱一声道:

    “站住。”

    紫凤站停身子,回首道:

    “你是什么人?”

    苏飞娘格的一声轻笑,俏生生走到紫凤面前,说道:

    “姑奶奶是什么人,你用不着多问,我是觉得令师太天真了。”

    紫凤凛然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飞娘道:“没有什么意思,我说令师太天真,也就是说令师太轻估咱们了。”

    紫凤道:“我听不懂。”

    “你马上就会懂。”苏飞娘笑吟吟的道:

    “我说你们要见白姑娘就来,说一声告辞就走,不觉得太方便了么?”

    紫风好象有恃无恐,俏脸轻轻一抬,缓吞吞的说道:

    “依你说,我该当如何呢?”

    苏飞娘格的笑道:

    “该把你留下来才是。”

    “怎么?”紫凤冷哂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小妹奉命而来,也算得是来使了。”

    她眼角一溜白玉霜,徐徐说道:

    “如果白女侠一定要我留下,小妹自问不是你们敌手,那也只好留下来了。”

    白玉霜道:“我只是想见见阴教主,并无留下你的意思,你如肯替我们领路……”

    紫凤没待她说下去,嫣然一笑道:

    “这倒巧极,小妹来的时候,也有一个人想见见白女侠,小妹自当替你带路。”

    白玉霜道:“什么人要见我?”

    紫凤道:“白女侠见到了,自然知道。”

    唐思恭忍不住问道:

    “紫凤姑娘,小女是否给你们掳去了?”

    紫凤讶然道:

    “这位老伯伯如何称呼?”

    唐思恭道:“老朽唐思恭。”

    紫凤欠身道:

    “原是唐门老庄主,神龙令下的黑龙令主,我这可失敬之至,我师父也想见见你呢?”

    唐思恭道:“老朽已经不是黑龙令主了。”

    紫凤道:“但龙榜上,没有剔除您老的名字,您老自然仍是黑龙令主了。”

    唐思恭道:“老朽请问姑娘的,是小女思娘,是否被你们掳去了?”

    紫凤道:“黑白双令,是神龙令对外最高的负责人,你老令嫒,神龙令的人,怎会把她掳去呢?”

    唐思恭道:“那么小女不是被你们掳去的了?”

    “自然不是。”紫凤淡淡一笑道,“你老令媛唐姑娘是和我师侄冷青萍一路对不?”

    唐思恭道:“不错。”

    “这就是了。”紫凤接着笑了笑道,“冷师侄在路上遇上了教主,就随教主回山,还约了唐姑娘同行,现在正在山上作客,现在您老总可以放心了吧?”

    她说的很轻松,好象唐思娘真是作客去的一般。

    唐思恭道:“果然被你们掳去了。”

    紫凤斜睨了他一眼,说道:

    “家师想见见唐令主,你老不是马上就可以见到令媛了么?”

    白玉霜道:“和唐姑娘、冷姑娘一路的,还有一个卓玉祥,他也被你们掳去了?”

    紫风道:“白女侠言重了,不错,卓少侠是和唐姑娘、冷青萍一路的。”

    她忽然神秘一笑道:

    “至于卓少侠嘛,白女侠更可放心了,家师对他爱护备至,决不会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白玉霜冷声道:

    “你师父可是想用卓兄弟为人质,威胁我们么?”

    紫凤笑了笑道:

    “那怎么会呢?家师看中了卓少侠,再过几天,就要做新郎了呢!”

    白玉霜道:“你说什么?”

    紫凤道:“小妹是听家师说的,要择吉日替卓少侠完婚。”

    慕容贞道:“阴教主要替卓大哥完婚?”

    紫凤道:“是啊,家师说,卓少侠和冷青萍两个,真是天生一双,地成一对,郎才女貌,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所以决定把冷青萍许配给卓少侠。我来的时候,正在排两人的生辰八字,看看哪一天合,就哪一天办喜事……”

    慕容贞气道:“这真是荒唐,卓大哥的婚事,你师父怎能一厢情愿自作主张?”

    紫风道:“家师是冷青萍的外祖母,女方自然可以由她老人家作主,至于男方,家师已经着人去请华山派商掌门人了,商掌门人是卓少侠的师尊,自然也作得了主了。”

    白玉霜听得脸色微变,还没开口,苏飞娘格的一声轻笑,接口道:“这倒真是一件喜事,咱们大夥赶上这场热闹,大家正好去叨扰一杯喜酒呢!”

    紫凤甜甜一笑道:

    “诸位都是卓少侠的朋友,喜酒自然少不了诸位的了,小妹这就替诸位带路。”

    白玉霜现在已经知道三人全都落在阴九姑的手中,自然急于前去会会阴九姑,这就一挥手道:“好,你在前带路吧。”

    紫风紫裳飘飞,一个轻旋,说道:

    “诸位那就请随小妹来。”说罢,当先朝山径上走去。

    白玉霜回头以“传音入密”朝薄一刀说了几句,要他走在最后,沿途留下记号。

    然后又以“传音入密”告诉盖世豪,要他们等第三拨人相第四拨人会合之后,可循记号赶来。三拨人都要听何文秀的指挥,人数不可再行分散,话声一落,立即随着紫凤身后走去。

    慕容贞、苏飞娘、吕琼瑶、唐思恭、薄一刀等人,也相继跟了上去。

    这次紫凤走的虽是山径,却不是羊肠小径,一路盘山而行。白玉霜抬目望去,但见一座高峰插天而起,高逾千仗,峻峰百重,好不巍峨,大概就是桐柏山了。

    唐思恭道:“前面那座高峰,就是桐柏西峰大复峰了。”

    一行人盘着岭下而过,往东行去,走了二十来里,穿过岭下松林,但见前面一片草坪上,围坐着一群羽衣星冠的道人,把道路一齐给堵住了。

    紫凤脚下一停,回头道:

    “前面有一群道人挡住了咱们去路。”

    白玉霜目光一掠,才发现围坐着的道人,共有三十六个之多,各占一位,闭目而坐。

    每人肩头各负一柄七星剑,只要看他们坐的姿态,分明都有一身极高的武功。只要看他们各占方位,坐的极为整齐,分明是列下了一座什么大阵。

    不用说,这自然是紫凤有意把自己引来的了。

    白玉霜微哂道:“你不认得他们么?”苏飞娘道:“这些杂毛道士,这算是冲着你们来的,还是冲着咱们来的?”

    三十六名道人盘坐如故,只作不闻,谁也没有吭声。

    白玉霜走上几步,拱手道:“诸位道长,能否让出一条路来,让咱们过去。”

    三十六名道人,依然恍如不闻,没有作声。

    慕容贞气道:“你们这些道士,讲不讲理,我白姐姐和你们说话,你们耳朵聋了么?”

    道人们依然不理不睬。

    苏飞娘格的一声娇笑,说道:

    “这些杂毛道士拦路跌坐,咱们姐妹说不得只好从你们头顶上飞过去了,难道你们这些杂毛,不怕顶削三花么?”

    这回有人开口了,那是一个低森的声音说道:

    “你们自认能够飞得过去,那就只管飞过去好了。”

    这人话说得不响,也不知说话的是谁?

    白玉霜凛然道:

    “咱们和诸位道长,自问并无梁子可言,诸位道长这般沿途阻拦咱们去路,自然是受人撺掇来的了……”

    苏飞娘接口道:“这还用说么,这些杂毛道士明明就是冲着咱们来的了。”

    白玉霜续道:“诸位道长列下这座大阵,目的不外乎不让咱们通过了。”

    这时,那低森声音又道:“不错,诸位到了这里,只好回头,此路不通。”

    这回大家听清楚了,说话的是三十六围坐阵势中间,三个为首的道人中左首一个。

    这三个道人,中间一个须发苍白,面貌清癯,颇有出尘之致!左首一个身材瘦小,也有五十开外,右首一个身材颀枚,黑须飘胸,仔细看去,这三人具有一身道骨,不象是穷凶极恶之人。

    苏飞娘道:“这条路是你们的,不让人家通行,就该用篱笆围起来,象这样出动几十个杂毛,拦阻去路,你们到底是三清门下出家人,还是占山立寨的强盗?想买路钱不成?”

    右首道人双目乍睁,射出两道精光,直向苏飞娘逼视而来,冷然道:

    “女施主口舌犀利,可知祸从口出么?”

    苏飞娘格格娇笑道:

    “好,老杂毛,姑奶奶走南闯北,什么阵仗没有见识过,就凭你们区区三十六个杂毛道士,还能叫姑奶奶不说话么?”

    左首道士厉声道:

    “利嘴贱婢,不信你就来闯闯看!”

    苏飞娘道:“好,姑奶奶闯就闯……”

    白玉霜听得柳眉倏扬,左手一抬,说道:

    “苏姑娘且慢!”

    一面凝声道:

    “诸位道长听着,咱们此来,是要去会会在天封山创立神龙令,昔年和南海神龙联手,倡乱武林的太阴教主,诸位都是三清门下,不该助纣为虐,拦我去路……”

    右首道人道:“贫道等人并非太阴教主约来助拳的,谈不上助纣为虐。”

    白玉霜道:“我已经话说得很多,诸位列下大阵,志在阻我去路,但咱们到了这里,也未必因诸位拦路,就会回头,双方岂不成了僵持之局。”

    左首道人道:“诸位不肯退走,这是必然之势。”

    白玉霜道:“咱们如果一定要过去,那就会引起冲突,双方难免互有死伤,对不?”

    左首道人道:“不错。”

    白玉霜道:“道长三清门下,应该上体天心,上天有好生之德,为了一条谁都可以通行的山路,双方不幸死伤狼籍,划得来么?如以常理来说,曲在诸位道长了。”

    坐在中间的白髯道人,闻言双目微睁,似有悔悟之意。

    左首道人狞笑道:

    “你们不用多说,只要闯得过‘大复阵’,就容尔等通过,闯不过‘大复阵’,尔等只好回头,贫道话已尽此,该当如何,你们自己去斟酌吧!”

    白玉霜怒声道:

    “我只是不忍妄伤无辜罢了,你以为我闯不过你们的‘大复阵’,那真是大错特错了。”

    右首道人敞笑一声道:

    “女施主好大的口气,好狂的口吻,那你就来试试!”’薄一刀悄悄走近白玉霜身边说道:

    “白姑娘,方才他们自称列的是‘大复阵’,在下倒想起他们的来历来了。”

    白玉霜问道:

    “他们是何来历?”

    薄一刀道:“他们是大复峰神禹庙的道长。”

    白玉霜从未听人说过,忍不住问道:

    “神禹庙,那是什么门派?”

    薄—刀道:“桐柏山神禹庙的道长,不在八大门派之中,据说他们也是三丰祖师的嫡传,属于内家一派,尤其他们三十六人布成的‘大复阵’,兼取少林‘罗汉阵’和武当‘五行剑阵’之长,以静制动,威力之强,无与伦比……”

    白玉霜“哦”了一声。

    薄一刀又道:“神禹庙的道长,一向闭门清修,从不在江湖行走,也从不介入江湖恩怨,奇怪的,他们怎会冲着咱们来的?”

    慕容贞道:“他们既在桐柏山,和神龙令总坛极近,自然是早已互有勾结,冲着咱们而来,那也不足为奇。”

    薄一刀摇头道:

    “薰莸不同器,这不可能。”

    苏飞娘道:“薄老大,你还当这些杂毛道士是正派人物么?”

    薄一刀道:“神禹庙三位主持,大观主清霄(中间白须老道)、二观主紫霄(左首道人)、三观主凌霄(右首道人)号称桐柏三真,决不会和神龙令沆瀣一气。”

    吕琼瑶披披嘴道:“事实俱在,你还替他们说好话呢!”

    唐思恭道:“薄老大说的倒是不假,桐柏三真,在武林中,向颇具清誉,只不知他们怎会在这里列下‘大复阵’,阻拦咱们去路……”

    白玉霜道:“目前咱们已别无选择,只有硬闯了。”

    苏飞娘道:“白姑娘说得对极,杂毛道士区区‘大复阵’,有什么了不起,当年他们老祖宗,摆下‘诛仙阵’,也一样有人去破。”

    说到这里,双手一扬,提着两根丈二长的锦套索,说道:

    “白姑娘破阵之前,先由小妹我去打个头阵……”

    慕容贞掣剑在手,说道:

    “我也去。”

    白玉霜摇手制止,说道:

    “你们且慢,薄老大说的没错,这‘大复阵’以静制动,在没有发难之前,究有如何变化很难估计,不如由我一人前去试试。”

    薄一刀道:“白姑娘要一人前去闻阵么?”

    白玉霜微微一笑道:

    “怎么,你以为我会涉险么?”

    薄一刀道:“不,不,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在下觉得既然非闯不可,大家一同入阵,比较好些。”

    白玉霜摇头道:

    “不,如果大家闯人阵去那就会拼个两败俱伤,如果只有我一人人阵,可以观察他们阵势变化,随机应变,只要让他们知难而退,以不伤人为上策。”

    唐思恭连连点头道:

    “白姑娘说得是!只要对方知难而退,自是最好不过,但……”

    他底下的话,忽然缩住,没有说出口来。

    白玉霜道:“唐老庄主有什么话,但请明说。”

    唐思恭从身边取出一个小小瓷瓶,倾出一粒黑色药丸递给白玉霜,说道:

    “老朽曾听邛崃道兄说过‘大复阵’威力之强,人阵之人,无人能全身而退,白姑娘是咱们这次来桐拍山的主帅,而且也关系正邪消长,白姑娘请将此丸收下,真要被困在阵中,万一……万一……遇到紧要关头,可将此丸吞下……”

    他因白玉霜武功入化,不好说出“遇上危险”,故而说了两个“万一”,才改为“紧要关头”。

    白玉霜微微一笑。

    唐思恭忽然变得一脸严肃,毅然道:

    “老朽纵然有违祖宗,说不得只好要他们神禹庙一派,同时毁灭了。”

    他这几句话,说得十分郑重有力。

    白玉霜一怔道:“唐老庄主,你要如何?”

    薄一刀道:“那自然要使出他们唐门最具威力的法宝了。”

    慕容贞道:“那一定是天下最厉害的奇毒了。”

    唐思恭只笑了笑,没有说话,却把手中药丸送到白玉霜面前,神情凝重的道:

    “白姑娘请把这颗解药收下了,切记老朽之言。”

    站在边上的紫凤,看得神色一动。

    白玉霜没有伸手去接,含笑道:

    “唐老庄主,谢谢你,我会应付得了的,至多我闯不过‘大复阵’,也会全身而退,我们到桐柏山来,是为了消弥武林浩劫,如果用的是天下奇毒,一举毁灭这许多人,那是以暴易暴,我们何用赶来桐柏山?”

    她没有接受解药,自然也不主张唐思恭用毒去对付“大复阵”。

    唐思恭老脸微红,感动的道:

    “白姑娘真是仁心天心,老朽谨受教了。”

    白玉霜含笑道:

    “唐老庄主言重了。”面回头朝苏飞娘、慕容贞等人道,“你们就在这里等着,不管阵势如何变化,切切不可轻举妄动。”

    慕容贞道:“小妹记下了!白姊姊,你也小心。”

    白玉霜笑道:

    “我不要紧的。”说完,徐步朝三十六人围坐的“大复阵”

    走去。

    紫霄道人(左首道人)冷然道:

    “女施主要独闯‘大夏阵’么?”

    白玉霜道:“不错,我就要入阵,你们怎不发动阵势?”

    紫霄森冷一笑道:

    “女施主只管入阵,阵势发不发动,那是我们的事了。”

    白玉霜微微一哂,突然双足一点,人已飘然凌空飞起,直向阵中落去。

    就在她飞起的同时,跌坐中间的大观主清霄口中喝出一声苍劲的“无量寿佛”。这一瞬间,但听响起一片震慑人心的“呛”然巨震,三十六名道人,在同一时间,划出从肩头抽出长剑,顿时划起一圈亩许大的剑光,宛如波涛汹涌,掀天而起!

    白玉霜堪堪飞到阵势中央,还没落地,一片银虹,已从脚下涌起,竞无一丝空隙,使你有落脚之处!

    不,这一片剑光,竟然只有一道,就象一条长逾十丈,身如笆斗的巨蟒,在地上蟠成一圈!剑光未至,一股巨大无比,几乎是汇集了数十个人的功力,所发出来的剑气,冷砭肌骨,锋利如风,先剑而发,逼人直上!

    这倒真教白玉霜猛然一惊,急忙吸了一口真气,身形在要落未落之际,又朝上飞起三丈来高。

    原来这“大复阵”,以三位观主为中枢。

    大观主清霄道人口中低喧“无量寿佛”,右手已由肩头拔出一柄古剑,随手向头顶一挥,划起一道银虹。他划起的剑光,由左而右,再圈向左,等到他剑光划到左首之际,站在他左首的二观主紫霄道人,立即挥动长剑,接引着向左挥去。

    如此一个接一个的挥动长剑,最后又传到中枢,由三观主凌霄道人接引着攻向敌人,发出的这一招才算完成,再由大观主清霄道人发第二招。

    故而在阵外的人看来,整座“大复阵”,就象只有一道剑光,从众人头上飞起,划起了亩许大小一圈银虹,矫若龙蟠!

    另外,“大复阵”也有一项秘技,大概是神禹庙的不传之秘。因为普通人使剑,我挥来的长剑,到了尽头,由你接着挥下去,最多是剑光互相衔接而已。

    但剑上真力,你使你的,我使我的,第二个挥剑的人,长剑挥出之时,不可能把第一个人的力道也接引了过来;但‘大复阵’中的人,不但第二个人接受了第一个人的力道,而且再加上自己的力道,一起传到第三个人。第三个人又把第一、第二两人的力道,接引过来,加上自己的力道,再传给第四个人。

    这样轮流传度,最后这人挥出的一剑,等于汇集了三十六人的力道,你说这威势有多强?

    白玉霜吸气上升,清霄真人第二剑业已发出,这一剑因白玉霜朝上升起,他挥手发剑,剑势也跟着向上挥起。他剑势上挥,所有的人,自然也跟着向上挥剑。大家虽然跌坐挥剑,但奇怪的,居然一剑高过一剑!

    等到凌霄道人最后挥出的一剑,已如一道白虹,冲天直上,足有三丈多高,森寒剑气,卷到白玉霜脚下。

    白玉霜看得也不禁暗暗惊异,忖道:

    “无怪江湖上把他们‘大复阵’,说得厉害无比,人阵之人,无人能全身而退,看来果然有些门道!”

    心念转动,身子突然一屈再伸,施展“云龙三折”身法,凌空回翔,平飞出去八九丈外。

    已然飞越出“大复阵”之外了。

    清霄道人眼看白玉霜已在“大复阵”上空,不但没有向下坠落,居然凌空平飞出去。百十年来,能凌空飞出“大复阵”的,她还是第一个人,心中也不禁大大的凛异!

    正因白玉霜已经飞出阵外,他自然不用再发剑了,古剑一收,依然眼目垂帘,抱胸跌坐如故。他这一抱剑跌坐,所有道人也跟着各自双手抱剑,限目跌坐。

    方才的冲霄剑光,漫天剑气,也刹时尽敛,“大复阵”又恢复了一片静止。

    但他们那里知道白玉霜凌空平飞出去的这十式身法“云龙三折”,乃是昆仑派独步武林的神功,可以在空中回翔转折。

    她虽然平飞出去八九丈外,但并未落到地上,就在“大复阵”恢复静止的一瞬之间,她在空中一个转折,捷若飞鸟,又飞入阵中。不,她轻若落叶,翩然飘落在“大复阵”中枢,三位观主的面前。

    这只不过象一阵轻微的风,拂面而过,但三位观主功力何等精湛,立时惊觉,倏地睁开眼来。

    看到白玉霜青衫飘忽,含笑站在面前,不由的一齐吃惊!

    “无量寿佛!”清霄道人低喧了一声道号,单掌当胸,低沉的道:

    “女施主已经出阵,又翩然而来,不知有何见教?”

    他这声“无量寿佛”,正是即将发动“大复阵”的暗号!

    白玉霜站在阵中央,眼看三十五名道士虽然抱剑跌坐如故,但她可以感觉得到在这瞬息之间,阵中忽然增加了几分肃杀之气。这杀气自然是从他抱在胸前的剑身上散发出来的。

    那就是说他们听到这声”无量寿佛”之后?各自功凝剑身,如弓上弦,但等一声令下,即可群起而攻。白玉霜心中不禁暗暗赞道:“这‘大复阵’果然不同凡响!”一面含笑道:

    “大观主请了,见教不敢,不过在下方才闯入贵阵之时,贵阵似乎已经发动,在下是在贵阵发动之后,才离去的,贵阵并未伤了在下,不知是否可算在下已经通过?”

    紫霄道人不待大观主回答,呵呵一笑道:

    “女施主此言差矣,方才女施主只是在阵势上空觑探动静,就匆匆逸去,岂能算是进入阵中,独闯‘大复阵’?”

    白玉霜道:“那要如何才能算是闯阵呢?”

    紫霄阴笑道:

    “女施主如今才算真正进入阵中,如能闯得出去,方可算数。”

    说到这里,单掌朝大观主打了个稽首道:

    “请大师兄发令。”

    白玉霜喝道:

    “且慢!”

    清霄道人道:“贫道二师弟说的正是实情,女施主方才已经见识过‘大复阵’的威力了,如果自问无法闯得出去,贫道不为己甚,只要女施主率人离去,不从大复峰下经过,贫道可以放你出阵。”

    白玉霜微笑道:

    “在下既能进来,自然也可以出去,不劳大观主释放。”

    清霄道人哼道:“女施主方才只是身临上空,并未身临其境,不知此阵厉害,数百年来,入阵之人,从无一人能够全身而退,阵势一经发动,人阵之人,更难有生还之望,贫道不忍女施主身落阵中,故而劝你极早回头,率人离去,只要不经过大复峰前,即可无事,女施主去吧!他并未立即发动阵势。

    白玉霜凛然而立,含笑道:

    “大观主摆下此阵,原来只是为了阻我东行而已!”

    紫霄道人喝道:

    “白玉霜,大师兄要你立即率众离去,你还不快走,难道真要在‘大复阵’中,身受寸磔,神形俱灭么?”

    他明是劝她离去实则是拿话相激。

    白玉霜望了他一眼,微哂道:“道长三清门下,清静无为,应该上体天心,以济世为己任,‘大复阵’入阵之人,若是真要身受寸磔,神形俱灭,这等恶毒之阵,岂是三清门下所应练?所应列?白玉霜身在阵中,倒要奉劝三位观主,速即撤去此阵,今后不再仗传这种恶毒阵势,认为是你们神禹庙不传之秘,天下无敌之宝,须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天下没有无敌的神功,也没有不能破的阵势……”

    凌霄道人听得大怒,厉喝道:

    “无知丫头,你敢口发狂言,真是不知死活!”

    紫霄道人稽首道:

    “大师兄,这个丫头,自寻孽亡,自作孽,不可活,大师兄还待什么……”

    清霄道人依然没有发剑,炯炯双目,直逼白玉霜,徐徐说道:

    “女施主口出大言,但此阵一经发动,就不可收拾,还请女施主三思!”

    白玉霜道:“在下之意,颇想见识一下贵阵,但却有一事,要和大观主先说清楚了。”

    清霄道人道:“女施主要说什么?但请明说。”

    白玉霜道:“在下若是闯得过贵阵,大观主如何说法?”

    清霄道人嘿然道:

    “只要女施主闯过‘大复阵’,贫道立即率领他们撤阵退走。”

    白玉霜冷笑道:

    “就这么便宜?”

    这话没错,人家冒了身受寸碟,神形俱灭的危险,闯过“大复阵”,他们只是撤阵退走,自然太便宜了。

    紫霄道人神情冷森,问道:

    “那么依你又待如何?”

    “好,就这样。”白玉霜接着又道,“若是在下破了‘大复阵’呢?”

    凌霄道人忍不住怒声道:

    “但凭你丫头吩咐。”

    白玉霜冷傲的瞥了他一眼,问道:

    “你是三观主?”

    凌霄道人道:“贫道正是凌霄。”

    白玉霜道:“你作得了主?”

    清霄道人眼看白玉霜一派目中无人的模样,平日纵然清修无为,修练功深,也不觉怒气难消,呵呵笑道:

    “女施主咄咄逼人,当真没把神禹庙一派放在跟里了。三师弟凌霄、身为桐柏三真,和贫道共同主持神禹庙,他说出来的话,和贫道说的一样,自能作主,只要女施主破了‘大复阵’,神禹庙的人,悉凭女施主发落。”

    “‘发落’二字,大观主言重了。”白玉霜淡然一笑,接道:

    “在下只有一点,不知大观主肯不肯应允?”

    清霄道人道:“女施主请说。”

    白玉霜道:“在下觉得贵派‘大复阵’,威力之强,不在少林‘罗汉阵’、武当‘五行阵’之下,但少林‘罗汉阵’、武当‘五行剑阵’,从不轻施,也很少在江湖上示威,诸位道长和在下毫无过节,可说师出无名,却在这里摆了阵势,阻拦在下去路,岂不把‘大复阵’使的太轻率了?”

    紫霄道人阴声道:

    “你要说的就是这几句话么?”

    “自然还有。”白玉霜冷冷的道,“何况二观主又说出进入‘大复阵’就得身受寸磔,神形俱灭,这就比少林‘罗汉阵’,武当‘五行剑阵’,恶毒了不知凡几,白玉霜行道江湖,岂容如此恶毒的阵势,在江湖上横行作恶……”

    她不待三位观主开口,突然语声变得十分严肃,一字一字的道:

    “因此我若是破去此阵,你们神禹庙一派,从此不准再使用‘大复阵’,你们答应不答应?”

    清霄道人本来清癯的脸上,听得脸色连变,待得白玉霜话声一落,不觉仰首发出一声龙吟般的狂笑,说道:

    “女施主壮哉此言!贫道方才已经说过,只要女施主破了此阵,神禹庙的人,悉凭发落,贫道等三十六人生死都凭女施主一言,神禹庙一派存亡尚且不计,何况区区一个‘大复阵’?”

    老道士这是负气之言。

    白玉霜眼秆紫霄、凌霄都是一脸凶狞,杀气已盈眉宇,连大观主也是如此冲动易怒,更下了决心,今日好歹也得把‘大复阵’破去,给他们一个警惕,一面故作冷峻的道:

    “大观主这是答应了?”

    清霄道人心头盛怒,沉哼道:“贫道言出如山,自然算数,只待女施主破了此阵,神禹庙一派,从此闭关不出,又逞论‘大复阵’了?”

    “好!”白玉霜道,“大观主就请发动阵势吧。”

    清霄道人气怒已极,沉喝道:

    “女施主那就小心了。”

    喝声出口,右腕一振,嗡然有声,手中松纹古剑随着朝头顶一挥,划出了一个圆圈。三十五个道人,虽然抱剑跌坐,但白玉霜和大观主双方说的话,谁都听得入耳清清楚楚。

    每一个道人,心头都充满了怒意,只要大观主一声令下,阵势发动,谁不想剁了白玉霜泄恨?

    此时大观主清霄道人剑势一发,紫霄道人也跟着圈动长剑,其余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振腕发剑,划起了圆圈。

    身在“大复阵”中的白玉霜,心知对方为了保持神禹庙一派的荣誉,这一发动,自然非同小可,当下却也不敢大意。

    聚精会神,运起“太乙神功”,要瞧瞧对方“大复阵”究竟有多厉害?一面也可筹思破阵之法。

    那知就在这转瞬之间,突觉跟前银光连闪,幻出朵朵银花,三十六个道士忽然一个不见银花愈生愈多,眨眼工夫,就象一片银色花海,只有自己一个人,悄立在花海之中。

    白玉霜一身武功,已得东海三仙真传,岂会因此迷惑?她自然知道,眼前的一片银花,只是幻景而已!

    三十六个道士,每人挽起一朵剑花,就得三十六朵之多,如果每人挽起两朵,就变成七十二朵了。有这些人在不住的划着剑花,因此银花就越生越多,越来越密了。银花一多,一密,挥剑的道士,自然就隐没了。

    这道理虽然十分简单,但白玉霜还是看得暗暗称赞:“大复阵一经展开,果然可以把二个人困在阵中,使你不辨东西南北,更无法看清对方的人影。试想有三十六个人隐匿在银花后面,而银花又在你身前身后,生生不息,滚滚而来,这不就是有三十六支利剑,在你前后左右划动么?随时随地都可以在你身上,取他们要取的穴道,甚至在同一时间,集中一身,分取你三十六处大穴,你说这有多危险?”

    她心念正在转动之际,突见一朵碗口本的银花,冉冉朝自己迎面飞来,心中暗道:“他们方才长剑圈动,幻出一片花海,大概只是在布阵而已,如今阵势已经布好(把她困在一片花海之中),这一朵银花,可能是他们攻势开始了,自己可得小心应付才是。”

    心念这一转,立即身形一晃,迎着银花向左闪出。那知她堪堪闪过迎面而来的一朵银花,身形还未站定,又见两朵碗口大的银花,迎面飞来。这下看得白玉霜不由一怔,要知她刚才施展的身法,出自东海三仙紫霞君,名为“紫云遁”,身法奇奥,纵在刀山剑林,亦可游行自如。

    如今自己堪堪闪出,对方就有两朵银花迎面飞来,岂非对自己身法,早已洞瞩先机了?

    她身形再次一晃,侧身欺人,哪知堪堪避过两朵银花,又有三朵银花晶字形迎面飞来。

    白玉霜这下不觉恍然大悟,暗道:

    “原来‘大复阵,一经发动,三十六支长剑,层层包围,变化迅速,这一剑是和这三个人一组,下一剑划出则是和另外几个人为一组。如若有人被困在阵中,上下、左右、前后四面八方,均有不同的长剑,组成一组,攻击而来,任你闪向哪一个方向,都会遇到一组又一组,向你攻来的剑花。

    心中想着,立即展开身法,身形晃动,在一片剑花中穿行游走。“紫云遁”一经施行,人如一朵紫云,冉冉飞行,毫无阻凝,但她在游行之中,又发现了一件事。

    那是在“大复阵”中所见到的,尽是一片银花,耀目生寒,任你如何游走,都有重门叠户之感,无法出困。

    “大复阵”中道人,眼看阵势发动,依然无法伤得了她,阵势也愈发加强加紧,这一来,漫天席地,俱是剑光幻起的。

    银花!一道道森寒砭骨的剑光,一组又一组的直刺横劈飞卷过来!

    不是她练有“紫云遁”身法,只怕早已寸步难行,连身上也早已被划破数十处之多了。

    “大复阵”,人入其中,果然有身受寸磔、神形俱灭的威力。

    白玉霜身形不住的游走,一面说道:

    “三位道长,现在已可看清‘大复阵’困不住、也伤不了我了,如能及早收手,撤去剑阵,免得各走极端,造成重大伤亡,悔之晚矣。”

    只听二观主紫霄道人的声音,阴笑道:

    “小丫头,死在眼前,还冒什么大气?”

    白玉霜道:“道长应该知道这些时间,我都没有出手还击,要破‘大复阵’,也只是举手之劳……”

    三观主凌霄道人厉声道:

    “多言无益,你有什么绝活,只管使出来!”

    白玉霜道:“清霄道长,你应该已可看出白某有破阵之能了。”

    清霄道人眼看“大复阵”发动了一回,果然无法困得住白玉霜,心中确也渐渐感到不对。

    这时听了白玉霜的话,不禁更为踌躇起来,低声道:

    “二弟、三弟,咱们阵势,确然无法困得住她……”

    紫霄道人道:“大师兄,目前咱们已经势成骑虎,俗语说得好,擒虎易纵虎难,一不做,二不休,大师兄只要施展出‘天罡灭绝阵’,小弟不相信‘大复阵’会胜不了这小丫头。”

    凌霄道人接口道:“大师兄,二师兄说得是,咱们使出‘天罡灭绝阵’,定可把小丫头制服。”

    清霄道人沉吟道:

    “这个……”

    凌霄道人道:“事到如今,已经到了不是她死,便是我亡,大师兄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清霄道人依然攒眉不语。

    白玉霜游走“大复阵”中,进退转侧,三十六柄锋利长剑划出来的朵朵银花,就在她身前身后,生生不息,就好象预先留下了一条缝隙,好让她从容游走的一般。

    白玉霜眼看自己一再开导,希望对方知难而退,那知他们竟然如此冥顽不灵,好象要和自己周旋到底。这真叫做不到黄河心不死,不给他们一点厉害看看,还当自己无法脱困了呢。

    白玉霜一念及此,不觉柳眉挑动,沉声道:

    “神禹庙的道友们听着,你们不听忠告,仗着区区阵势,阻我去路,如果再不停止攻击,莫怪白玉霜出手无情。”

    紫霄道人厉喝道:

    “利嘴丫头,被困‘大复阵’,已是黔驴技穷,有本领,只管使来,光嚷有什么用?”

    白玉霜哼道:“无知狂徒,你看清楚了!”游走中的人,身形忽然站停下来,双手骤发,朝前推去。她这停下,身前顿时有七八朵海碗大的银花,迎面飞来。

    不,她左右前后,各有无数银花,齐集飞到。三十六名道士个个手握长剑,自然不会把空着双手的白玉霜放在眼里。

    但他们怎知白玉霜这一推,正是昆仑绝学“纵鹤擒龙神功”中的“纵鹤手”,一推之力,一股强猛潜力,应掌而生,宛如层层波涛,排山倒海般往前席卷过去。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手挽剑花攻向白玉霜身前的七八个道人,但觉一团令人窒息的罡风狂飚,席卷而来,连“哎哟”

    都没叫出,七八个人就象稻草人一般,被风吹得离地飞起,直摔出去一丈多远,跌倒地上。

    白玉霜双手推出之后,立即收回,又朝左右两边一分,左右两边也有七八个人被她两股潜力一推,再也立不住足,就象推波助澜一般,纷纷向两旁撞了出去。

    白玉霜当然不会就此住手,接着又双手一招,施展“擒龙手”,发出一股巨大的吸力。

    数丈以内的道人,但觉一股无形力道,把自己等人拉了过去,这一下就有十来个人身不由己,跌跌撞撞的奔来。

    白玉霜没待他们奔到近前,双手又往前推出。这十来个道人,奔来之时,身不由己,这一被推,顿时又一个个离地飞起,摔将出去。

    她这一施展“纵鹤擒龙”,一招、一推之间,就有人冲着奔来,仰面摔出,不大工夫,三十几个道人,一个个被摔得昏头转向,“大复阵”中乱得鸡飞狗跳,那里还成什么阵势?

    这下,直看得阵外的慕容贞、苏飞娘等人,纷纷拍手叫好。

    只有清霄道人和他两个师弟脸色铁青,站在阵中央,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白玉霜原是只想对方知难而退,因此也不为己甚,适时停手,冷冷的道:

    “三位道长,‘大复阵’至此,算不算在下破了?”

    照说,阵势已溃不成阵,自然算是破了,但清霄道人数十年来,从未受过这等折辱,认为这是神禹庙的奇耻大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复阵”虽乱,究竟没有惨重的死伤,三十三个门下,战力犹存,何况尚有最厉害的“天罡灭绝剑阵”还没有使出来,岂肯服输?

    清霄道人到了此时,平日道貌岸然,清癯的脸上,已经涌起重重杀机,仰首大笑一声道:

    “姓白的丫头,你以为练成昆仑派‘纵鹤擒龙’,就可破我‘大复阵’么?告诉你,贫道方才只是没有发动阵势中最厉害的一着而已,你既然不知死活,那就怪不得贫道了!”

    白玉霜冷笑道:

    “原来道长还留了一手!哼,你何妨把最恶毒、最厉害的杀着,一并使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清霄道人狞厉的笑道:

    “无知贱婢,你等着瞧吧!”说到这里,蓦地仰天发出一声清越的长啸。

    啸声宛如龙吟,历久不绝,激荡成风,远山相应,几乎有风云突变,山雨欲来之慨!

    就在他啸声乍起,紫霄、凌霄各自仗剑,和他成品字形的直逼而上,其余道人也同时倏然如风从虎,如云从龙,奇快无比的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清霄道人手仗长剑,啸声中,剑在胸前,“喇、喇、喇”,连劈三剑,其余道人也跟着手持长剑,同时在胸前连劈了三剑,光是这一阵虚空劈剑,就发出一片长剑劈风的锐啸,寒镐锋芒毕露,月色然光!

    就在此时,清霄、紫霄、凌霄为首三人首先发难,乘着虚空连劈三剑的威势,人影骤然欺近,手中长剑朝白玉霜当头直劈而下!其余道人,也不约而同的凑了上来,围着白玉霜就劈。

    不,他们久经训练,发剑奇快无比,尤其三十六人绕圈疾走,剑发如风,才一合围,每人几乎就连劈了五剑之多。

    这五剑,剑剑都是直上直下,不留一丝空隙。

    别说是人,就是一根木头,在三十六柄长剑围绕着直劈,也足可在转眼之间,把合抱大树,劈成了比竹筷还细的丝。

    白玉霜被他们围在中间,就算想施展“紫云遁”身法,在这剑下如雨,人绕如电,毫无一丝空隙可钻的“灭绝剑阵”

    之中,也无法施展得开。

    因为三十六个道人这一绕圈疾走,愈走愈快,阵势围得就象铁桶一般,风雨不透,被围在中间的人,几乎连转身的余地都没有,那想躲闪游走?

    白玉霜看得大怒,口中冷声道:

    “果然恶毒!”话声甫出,从她身边,飞出一道晶莹耀目的白光,绕身而起,身若柁螺,在阵中央一个急旋,但听一阵“呛”、“呛”轻响,三十六个道人,同时只觉手上一轻,长剑已被人家齐柄削断!

    旋风般绕圈疾走,闪电般上下抡劈的“灭绝剑阵”,不约而同的同时急急向后跃退。这一低头看去,每个人都已发现自己身上道袍,前胸已被人家利剑划破了尺许长一条,差幸还没有伤到肌肤。

    清霄道人手中一柄松纹古鲥,自然也被削断了,他在这一瞬之间,脸色惨白,长叹一声,掷去手中剑柄,说道:

    “罢了,罢了,从此江湖武林,不再有神禹庙一派!师弟,咱们走!”紫霄、凌霄,不敢多说,率同三十三个道人,跟着就走。

    山前一片草坪上,只留下三十六柄被削断的长剑,散乱的丢弃在草丛之间,还在闪闪发光,但却失去了方才那样锋芒凌厉的光彩。

    慕容贞早已跳了过来,哈的笑道:

    “白姊姊,这一仗打得真漂亮,那些道士,方才何等趾高气扬,走的时候,一个个垂头丧气,一副可怜相。”

    苏飞娘道:“谁叫他们没事找事,硬要出头,阻拦咱们去路的?”

    这时,第二拨盖世豪、文成章,王不留行、花见笑、高飞五人,和第三拨一清大师暨四名护法弟子,都已赶到。

    白玉霜因自己等人行踪已泄,用不着再分成几拨,当下就要盖世豪等兄弟五人,留下来等候何文秀,合并为一路,作为后援。

    自己和一清大师合并为一路,作为前锋,分配妥当,这就目光一转,看了紫凤一眼,说道:

    “紫风姑娘,咱们走吧。”

    紫凤没有作声,只是默默的走在前面引路。大家跟着她上路,经过三道溪流,绕到山甫,但见三面环山,沿溪一道幽谷,形势天成。

    谷中一片桃林,此时虽然没有桃花,但可以想见春天桃李盛开的时候,灿烂如锦,何殊桃源?

    正行之间,只见树上枝头,到处都是一群群的翠羽小鸟,鸣声清脆悦耳,十分可爱,见人也不惊飞。

    慕容贞喜的叫道:“白姊姊,苏姊姊,吕姊姊,你们快看,这小鸟好可爱啊,只不知它叫什么名字?”

    慕容贞喜的叫道:“这种小鸟,叫做捣药鸟,只有这里才有。”

    薄一刀道:“这么说,这里就是逖谷了?”

    紫凤道:“这里本来就是逖谷了。”

    桃林随着谷势迤逦深入,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桃李成蹊又一山!大家穿林而行,走了十来里路,抬目望去,前面漫山遍谷,还是一片桃林,看去好象无穷无际。

    慕容贞道:“这片桃林,怎么走不完的?”

    紫凤道:“逖谷桃林,足有四十里长,咱们还只走了十来里路呢!”

    正说之间,只听隔林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

    “进入逖谷来的,是什么人?”

    白玉霜紧随紫风,走在前面,闻言抬目看去,只见从桃林右首,缓步策筇,走出一个一头白发的黄衫老人。

    这老人白眉浓重,巨目如鹞,隆鼻阔口,加上一头银发,和连鬓银须,看去当在八旬以上。但脸色红润,颜若桃花,手中虽拿着一支竹筇,实则步履轻捷,看不到一丝龙钟老态。

    在黄衫老人身后,紧跟着一个手拘竹蓝的青衣童子,生得眉清目秀,看去不过十五六岁,另一只手,提着一把小药锄,眨着两颗眼珠,只是打量着从山外来的一行人,敢情是药童。

    白玉霜心知这黄衫老人,定是隐逸一流,一时不敢怠慢,立即抱拳作了个揖,说道:

    “老人家请了。”

    黄衫老人看了众人一眼,嘿然道:

    “果然是你们。”

    慕容贞道:“老伯伯,你好象知道我们要来的一样。”

    黄衫老人沉声道:

    “不错,老夫早就知道你们会来。”

    巨目一翻,望着白玉霜问道:

    “尔等前来逖谷,可知逖谷规矩么?”

    白玉霜抱拳道:“请教老丈是……”

    黄衫老人道:“老夫逖俗老人。”

    白玉霜看他神色和说话口气,似,是对自己一行,颇有敌意,心中暗暗纳罕,问道:

    “老丈说的规矩,不知如何?”

    逖谷老人微哂道:“尔等已经深入逖谷,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白玉霜正容道:“在下等人,正因并不清楚谷中规矩,故而向老人家请教。”

    逖谷老人嘿然道:

    “老夫在这里住了一个甲子,难道你师父没告诉你,进入桐柏山逖谷,有些什么规矩?”

    白玉霜眼看自己对他备极廉恭,对方却一直盛气相向,心中微觉不快,冷然笑道:

    “老丈这就错怪在下了,在下恩师,不履世,已有百年之久,老丈隐居此谷,不过一甲子耳,在下下山之时,恩师自然不会跟在下提及逖谷之事了。”

    逖谷老人双目精光暴射,问道:

    “你师父是谁?”

    白玉霜道:“在下恩师,久已不在尘世走动,也不欲人知,老丈见询,恕在下碍难奉告。”

    “不错!”逖谷老人点着头道,“你大概就是目空一切的东海三仙门下了。”

    白玉霜道:“在下并无对老丈不敬之处,老丈怎好如此说话?”

    逖谷老人瞪目道:“老夫不如此说话,你要我怎么说,见了东海三仙门下,要老夫行三跪九叩礼不成?”

    白玉霜道:“在下师门,对老丈应该毫无过节可言,但听老丈言中之意,似乎对恩师有不满之处?”

    苏飞娘冷笑道:

    “白姑娘难道还看不出来么,他分明受人挑唆,冲着咱们来的了。”

    逖谷老人哼道:“尔等仗着东海三仙之势,横行江湖,欺凌异己,就拿今日之事来说,明明是你们冲着老夫而来,还说是老夫冲着你们来的么?”

    白玉霜骇异的道:

    “老丈这是听谁说的?只怕是天大的误会。”

    “误会?这还是误会么?”逖谷老人以筇顿地,沉声道,“鹤儿,老夫告诉过你,六十年来,进入逖谷之人,该当如何?”

    那青衣童子道:“武林中人,进入逖谷,必须把随身兵刃,用布包起,以示崇敬。”逖谷老人问道:

    “你知道这规矩是谁立的?”

    青衣童子道:“是七大剑派公立的。”

    逖谷老人又道:“如是有人不依规定呢?”

    青衣童子道:“交出兵刃,逐出谷外。”

    逖谷老人道:“如是恃强闯入谷来,不服规矩,又当如何?”

    青衣童子道:“废去一身武功。”

    逖谷老人哼了一声,抬目道:“好,你们都听清楚了。”

    苏飞娘冷笑道:

    “七大剑派定的规矩,只有七大剑派中人去遵守,咱们不是七大门的人,自然用不着遵守了。”

    逖谷老人怒声道:

    “老夫早就知道尔等不是七大剑派中人,所以才会如此不懂规矩。”

    白玉霜看了紫风一眼,冷然道:

    “紫凤姑娘,你是故意领着咱们上逖谷来的了?”

    紫凤道:“我也不知道逖谷的规矩,咱们到天封山去,只有这条路可走。”

    苏飞娘道:“依你说,这里是通往天封山的必经之路了?”

    紫凤点点头道:

    “正是。”

    苏飞娘道:“这么说,四十里逖谷,并不是一条走不通的死谷了。”

    逖谷老人道:“进谷怎么会是死谷?”

    苏飞娘格的笑道:

    “这不就结了,老丈方才说的,就有两点不通了。”

    避谷老人怒声道:

    “老夫说的那两点不通了?”

    苏飞娘道:“第一、你说咱们恃强闯谷,这里既是一条通路,任何人都可以通过,如何能说咱们闯谷?”

    逖谷老人道:“第二呢?”

    苏飞娘道:“第二,咱们既然只是从这里过路,当然不会是冲着你老丈而来,于理甚明,老丈拦着咱们,还说什么交出兵刃,逐出谷外,分明是冲着咱们来的了!”

    逖谷老人怒形于色,沉声道:

    “尔等若不是触犯本谷规矩,老夫就不会冲着你们来了。”

    苏飞娘道:“老丈这话又不对了,就是通都大邑,官家订立了什么规矩,也要在大街上,城门口,贴上一张皇皇公告,宣示大众。请问你逖谷入口,有没有插上一块不准携带兵刃人谷的石碑,叫大家如何知道?”

    她不待逖谷老人开口,接下去道:“就算皇帝脚下的京都,也没有不准老百姓随身携带兵刃的规定,再说,七大剑派最多只能命令他们门下弟子,经过逖谷,要对一位住在谷里的老人表示敬意,收起兵刃来,七大剑派又岂能命令天下人,非一体遵照不可,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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