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飞纵上树干,伸手一捞,拿起一张纸条落下树来。
越飞下树这后,将那张字条看了半晌,面色倏变。
两人将字条看了一遍。但见那上面写道:“少主人知悉!”
“雁荡”玉真子处心极虑,暗没“五毒蛊阵”,利害非凡,并不惜千方百计约请少林高手多人为其羽翼,其中最可虑者“星宿二怪”,并愿以“玉雷神套”为取你性命代价,少主人不可不防。小老此去打探,不幸为“五毒蛊阵”所算,身负重伤,必须于三日内,寻到“凉山香草”,方能有救,时光匆促,不能回“城口”报讯,尚祈宽恕,并盼仔细前程。
最后题了三字:“冯奇留。”-
绮玉虽不知心上人究竟要干什么,但却为他暗自担忧,久闻“星宿二怪”,武功超凡入圣,三十年前来到中原,打遍天下武林高人,从无逢到对手,不料一次不知怎的与“绝命圣者”碰了头,直打了三百多招,方以一招之差败与“绝命圣者”,挟恨回转“星宿海”,这些年来,不知又练了多少歹毒武功,重又赶来中原。
绮玉虽知心上人武功高强,但他年纪青青,武功内力上量也斗不过“星宿二怪”,她性情温柔,想到这里,脸上顿浮上一片担忧焦急神情。
越飞岂会看不出,忙安慰道:“玉妹,你瞧冯奇不是留柬示警,表示他安全吗?你休要胡思乱想,我越飞做事从来没失败过!”
自尊心特强的越飞,虽知“星宿二怪”不是等闲之辈,但却因今番得逢敌手而暗暗高兴。
绮玉见他这么说,也稍觉安心,忽然她心中想到一个问题,问道:“大哥,你怎知冯老前辈留下纸柬?”
越飞一笑,道:“玉妹,你看这儿不是有一条红巾吗?这是我俩约定的记号,怎会不知!”
越飞思索一会又道:“绮妹,咱们到浙江去吧!”
俩人也不进城,将马扯个大转弯,越飞顿足起七、八丈高,半空一转身,朝绮玉招手,宛如初现神龙,绮玉看得心花怒放,又惊又喜,这是她首次看到越飞的功夫,到底不凡!
马鞭一挥,双足马刺略夹,一声嘶叫声中,朝越飞飞奔的方向急驰而去。
初至杭州的越飞,迎着春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空气仿佛有他从未吸到的新鲜气息。
绮玉遭受了这么多次变故之后,就更显得温柔体贴了。
她提议先去游湖,这样可能使她俩情意更浓,不过她尚有一个念头,她料定这次去雁荡,不会有好的收场,她的一生中将永远存着与越飞同游西湖的美丽往事,也许这样能增添她生命丰富而有情意的一页。
越飞久已向往江南景色,尤其是西湖的美景,就是没有绮玉这若有深意的提议,自己也会开口的。自然他答应了,绮玉怜惜的望着他笑了一笑。
口口口
湖光山色,掩映半湖莲荷,微风吹过,湖面上的涟漪像是一个个美人的酒窝,越飞绮玉漫步堤上,但觉心胸一畅。
这时堤畔柳荫之处,缓缓走来一个手摇长扇,面色古怪的长须老人,白发迷眼,一步二晃,面目表情古怪,瞧不他是何等来历的人,这时远方荡出一双画舫,朱栏绿户,船上人一掀帘子,出来一位中年汉子,恭敬的唤道:“你老现在才来,小的们已恭候多时了,请老爷上船,一览西湖景色,小的即刻令人端出酒菜,孝敬老爷!”
只见那长须老者微一睁眼,发出刺耳的笑声,只听得越飞心中一动,两眸一转。
此刻画舫上又走出四个白绸衣衫,面目秀美婢女衣装的人,婀娜体态,纤细瘦腰,衣裙随风飘舞,竟是四个天使般的婢女。
这时帘子一开,又走出四个粉装玉琢的金衣美童,身子打扮一致,手中却各式捧着琴剑祺书四物,越飞暗自滴咕,瞧不出这老者,竟是个极儒雅的人,渐渐发生了兴趣,一看旁侧绮玉也是一样面呈惊讶之色。
长须老者略一抛袍,也不见他怎样做势,一晃身已自上船,四个美婢连忙端出一双虎皮太师椅,嵌金镶玉,光凭这双椅子的价值就足够给贫穷百姓,一世吃用不尽,老者坐将下去,一动不动,面色冷削,眼珠微向上翻,看来骄气凌人。
这时忽地传来“的的”急促的蹄声,八匹健马飞驰而来,在画舫前倏地下马,身手矫健已极。
越飞暗忖:“江南武林,果然人材济济。”
马上的骑士一色雪白色紧身衣裤,银光闪闪,异常刺眼,下马后却不立即上船,整了整衣衫,竟在画舫前肃立,越飞又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一拉绮玉衣角,再悄悄隐身树林后面,注意观看。
片时又奔来四匹健马,在长堤上,任意驰骋,却又巧妙地避开将要被他们撞倒的人,马上功夫极佳。
他们也在画舫前停下,也都下了马,这回骑士身装却一律橙色装备,面目阴森,先前八位白衫骑士,忙恭身施手。
越飞忙拉绮玉将身躯更藏得隐秘些,因为他知道这些人一定是什么秘密帮会,而这帮会里的一切措施,却最忌外人偷窥干预的。
少时,长堤“的的”之声又起,夹着银铃轻脆响声,又奔来一匹骏骑,越飞一看知他和先前八人有关,这人身子却穿金色衣衫,那十二个橙白色衣衫的汉子,见这人一来,忙上前恭身为礼,这帮会里似乎以衣裳之色来分别阶级高低,那金色衣衫的只略略举起双手,口中发出滴滴咕咕的语声,越飞连一句也听不懂,越发怀疑,这些人到底是何等来头的。
那后来骑士,身形一飘,已下了马,他年纪不大,面貌也甚俊秀,两眸带了一股傲气,显然这年青人武功不弱。
他兀自走到画舫前,略一恭身,从怀中取出——双金色葫芦。双手平举捧上,那长须老者却哼的一声,坐在椅上,一动不动,只左手略招,一个美艳婢女走下画舫接过金色小葫芦。
那身穿金色衣衫的年青人,眸孜孜不停闪,嘴角微微一动,似乎有点生气,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一旁越飞却有点惊疑,暗忖这般人,难道不是同道路的么?
那年青人又一阵滴咕,长须老者微一点头,也不言语,左掌一招,他身侧的捧剑小童,捧着那柄古色斑张望长约三尺的长剑,走到年青人面前一递,那年青人连忙接过,略一抽剑,“呛然”一声,金光大闪。
越飞眸子一亮,暗叫“好剑”绮玉却只觉一道茫茫光芒四射,闪闪辉耀,根本就看不出剑身,不由暗吃一惊,揉揉眼睛,暗忖:
“这是什么宝剑,恁的如此光芒刺眼。”
那年青人看了半晌,“呛”的又一是龙吟,已合上古剑,手掌挥动,那原先十二位白橙衣衫汉子,忙跨上马,各自一抖缰绳,十三匹骏马朝来路,飞驰而去,晃眼间,已逝去无踪。
画舫上的长须老者,暴声狂笑,右掌一招,那捧金色小葫芦的美艳婢女忙将手中葫芦递给长须老者。
老者一抓塞子,朝外一倒,那金色小葫芦里骨碌碌滚出三个金色青玉,如核桃般大的东西,老者用鼻嗅了一嗅,面露喜色,自言自语道:“哈哈,我‘白发魔’做事向来不吃亏!得了他视如性命的三粒,‘百死继生丸’,才不过将‘金珀’剑借他用上一月,说来说去还是合算,哈哈……。”
忽然他似想到有些疑问,两眸精光暴射:
“那‘星宿二怪’借‘金珀’剑有何用处?凭他俩一身武功,在中原武林还能找出第二个对手吗?”
他低首吟哦半晌,忽一抬头道:“开船。”
富丽画舫不渐驶远,流下一条长长的船尾托着水花,翻翻滚滚,十分美观。
绮玉陷入悲哀的思潮里,她亲眼瞧见那叫“白发魔”的长须老者,将一柄稀世宝剑叫“金珀”的交给“星宿二怪”手下,对心上人又加上一重危机,想起自古红颜多薄命,不禁悲哀的向越飞道:“大哥,你为什么一定要上雁荡山呢?难道雁荡门人有谁和你过不去吗!”
越飞摇头说道:“你不会明白的。”
绮玉心里如被刀割,她痛苦的呻吟了一声。
越飞见了一惊,忙问道:“玉妹,你那里不舒服。”
绮玉摇头不答,这一瞬间,她暗自决定要与他同赴雁荡,要死也死在-块,渐渐地露出笑容那是一种凄切的惨笑。
越飞不明白她在想些什么事,他只惊疑,这传闻久已逝去的南海异人“白发魔”怎会没死,而突然的现身中土,究竟他又何举动?
两人沿着西子湖长堤一路观望谈笑,不多时日已黄昏,天际红霞片片,迥影湖水,莹如红潮,湖中清水潺潺,宛如万千灵蛇翻动,耀耀闪闪,偶有归来雁子成群结队,飞翱高空,引颈鸣声,越飞心怀顿开,不禁高歌道:“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声未毕,湖中缓缓驰来一双画舫,巧小玲珑,轻灵伶俐,船着一颗金龙头,刻划细腻,栩栩如生,红栏旁侧坐着一个青年公子,俊美脸庞,衣着华丽,头带貂皮薄巾,身背三尺长剑,正摇动手中纸扇,眺望歌声这方,脸上带着微笑,确是浊世公子。
越飞见有船来,将歌声一停,那画舫上突然传来话声:
“那位相公好个‘江南好’,字裂金石,实令小生佩服,如蒙不弃,请上陋船,同赏西湖佳景如何?”
越飞听见声音,忙转身,看来人是一个俊美不凡的文雅书生,心生好感,乃答道:“相公,恁地客气,愚兄妹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一扯绮玉衣襟,纵身跃上画舫。
年轻收生只觉眼前一亮,暗暗称,世上那儿有这么漂亮的女子,心中在想,眼角不由瞟了几眼,绮玉脸儿微红,越飞见状微感不悦。
年青书生绝顶聪敏,一见越飞神色有异,忙笑道:“难得两位肯赏脸,小弟甚感荣幸,听阁下口音并非浙江人,是否能告知阁下尊姓大名,不胜伫企?”
越飞绮玉将自己的姓名告诉他,书生突从怀中取出一块竹牌交给越飞道:“阁下出门之人,前途诸多危险,请收下这个,将来或许有点用处,我们相见有缘,不必推辞-了。”
越飞满怀狐疑,瞧这书生两眸蕴藏紫光,心中一动,取过竹牌,见有二寸见方,上刻八座罗汉,蹲卧不一,栩栩如生,不由暗赞鬼釜神工,见对方似不怀恶意,乃收下揣入怀中,随口谢了一声。
这时远方又驶来一只画舫,船只笼大,亦甚华贵,只见舫上坐着刚才那长须老者,宽大袍袖,临风飘飘,越飞定睛一瞧,见是那位“白发魔”“霍”的一声站起身来,朝这边恭敬的呼道:“紫大哥,东西已到手了。”
年青书生闻言,略略一笑,慢吞吞道:“白老弟,辛苦了,‘金珀’宝剑借给他们了么?那东西快拿来给我瞧瞧,这两位朋友,我给你们引见引见。”
长须老人到了这边船上,年青书生将双方介绍了,白发魔道:“原来是越朋友,绮姑娘。”左手略扬,金光一闪,那金色小葫芦已落在这旁桌上,但却一动不动,足见他内功已达顶峰状态。
越飞暗自狐疑,忖道:“听恩师提起南海有两位利害人物,一位叫‘白发魔’,另一位叫‘紫晴神’,两人武功极高,且手段毒辣,得罪他的人,饶他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他俩寻着,加以残害,久闻他俩逝去多年,怎地‘白发魔’却在此现身,‘紫睛神’叱!那‘白发魔’不是叫他‘紫大哥’吗?难道他就是‘紫睛神’?传闻‘紫睛神’已是古稀之年,恁地如此年青!”
越飞想到此,忍不住细细地瞧那书生举动,见他拿起金色小葫芦一倒,三颗金色晶莹,核桃大的药丸已落他手中,书生嗅了半晌,倏的哈哈天长笑,声音洪亮,震得绮玉花容失色,连忙掩住双耳,越飞不由暗一皱眉。
书生洪笑片刻,眸中紫光一闪,说道:“这东西终究被咱们得到了,哼,那臭和尚,看他还有多少能耐?”
“白发魔”道:“紫大哥,听他说不出三月就要圆寂了,咱们还是算了吧!”
年青书生摇头笑道:“白老弟,你休多言,看你近来变得什么事都畏畏缩缩的,怎么回事?”
“白发魔”道:“紫大哥,不是这样说,数十年东奔西涉,咱们该息息了吧!”
年青书生道:“白老弟,不是我老哥哥说你几句,二十年的苦等难道把你志气弄消沉了吗?
那和尚与咱们有不共戴天之仇,难道咱们昔日誓约,就毁于一旦吗?”
白发魔叹息一声,低首不语。
越飞已瞧出这年青公子正是昔日江湖五大魔头之一的“紫晴神”,风闻此人,年已古稀,竟驻颜有术,看起来还似一个少年书生,若不是他双眸紫光闪射,谁也料不到他就是“紫睛神”,听恩师提起这“紫晴神”,每月必伤一年轻美貌的女子,取其极阴之气,以维持其不老之身,瞧他今日神色,莫非对绮玉不怀好意……
他瞧绮玉一眼,心中暗暗计算,自己虽不会给他俩讨到好处,只是绮玉,功力不高,难免日后遇见有失手之时。
绮玉却糊涂了,望望公子,又瞧瞧长须老者,根本就猜不出他俩的关系何在,一个年近七旬的长须老者竟称呼这年青书生叫大哥,适才那长须老者的武林地位,她是看到了,功夫定会十分高强,那些身手不弱的骑士竟对他异常恭敬,岂料他对这年青书生却似不敢太过勉强的说话,这书生难道比他更要利害不成?
她目不转睛的望着公子,想瞧出一点端倪,那年轻公子却也在瞧着她,四目交接,绮玉只觉这公子除了眸中紫光四闪外,并无半点可疑之处,再瞧越飞,却见他脸色沉重的望着那天际彩云出神。
她出生之年,“白发魔”,“紫睛神”已被人制住,隐没江湖,武林中人皆认为他俩已双双物化,日子一久也渐渐忘怀,不再提起他俩的事迹,是以绮玉根本就不知道,面前俩人竟是昔日五大魔头的“白发魔”,“紫睛神”。
越飞这时在思索着:
这“白发魔”,“紫睛神”武功已登峰造极,听他口气似乎被迫隐入江湖二十年之久,那人是谁呢?
他脑里尽量的将江湖奇人一一的搜索,半晌也找不出有这么一个武功已臻化境的和尚……
突地他心神一凛:
“难道会是他?‘南海痴僧’?传闻此老早已圆寂,怎么这些风闻逝去的人都一个个出现,如果他还活着的话,当不下百岁了,算起来,他还是自己的师伯呢?”
天色渐晚,越飞一瞧天色,起身拱手道:“阁下盛情,小可永铭五内,此刻却要告辞,改日必再行拜见。”
言罢,与绮玉一整衣衫,拱手下船,年青公子,眸中紫光一闪,噙着微笑,起身抱拳,眸子瞧了绮玉一眼道:“萍水相逢,至是有缘,明日有空,可到‘麒麟楼’相见,此刻恕不相送了。”
越飞绮玉别过书生,沿着长堤缓缓度步,阵阵江风轻抚绮玉云发,轻罗衣衫飘飘,宛如天仙下凡,越飞情不自禁,飞快在绮玉脸颊香了一下,绮玉含羞嗔道:“大哥,我不依你,给人瞧见了,还像话吗?”
绮玉流露无限娇憨之态,哪里像是闻名川中的女豪杰“巴山双凤”?
口口口
夜色已阑,杭州“悦来”客店?“嗖”的一声细响,内面第三重房,窗口倏的窜出一条黑黑的影子,-连几声疾风刮衣之声,那条黑黝黝像鬼魅似的影子平空纵起老高,一点声音也没有,落在“悦来”客店最高一栋重房上,借着月色四周打量少时,便向东边奔去。
倏的那疾奔的影子停了下来,伏在地上好似在听些什么,前面是平静清澄,横无际涯的湖水,潺潺水声,啾啾夜鸟,形成一种天然妙乐。
黑影突的站起来身来,头上黑黝黝的却有两个小孔,寒光四射,接着全身一阵子摇抖,滑啦啦连声发生清脆地响音,那高大的身形渐渐缩小,四肢愈收愈短,不到片刻间,竟变成高不到三尺的瘦小童子,他一顿足“嗖”的跃上旁测一棵树上,卧在那碗口粗细的树干上,一动不动,直像一双等待扑食的狸猫。
过了盏茶时光,朦胧的月光下,飞来一条长衫人影,身法快得特异,一闪间,已到这棵大树之下。
倏地头顶的那棵大树哗啦一阵暴响,几段树枝倏然折断,快逾电光火石,呼的向那条紫色人影击去,劲力却是大的出奇。
那长衫人影噫的一声,身形似箭,向旁侧跃出六丈余远,瞪着略带紫色光影的眸子左右盼顾。
长衫人影低喝一声道:“什么人?”
那棵树枝上射出一条黑影,朝东方一闪,隐入林中。
长衫人冷笑一声身形微晃,紫光闪处,快逾电的向那黑影隐入的林中扑去。
长衫人才将落入林中,但见足下金光骤闪,有似一道光幕,长衫人身形悬空,欲起不能,又无法停在空中,但下面似有歹毒埋伏,又不能下去。一急之下,人未落地,一个“飞鸟投林”之势转身向林外落去,身法委实迅快绝伦。
忽地湖中传来惨呼之声,长衫人毛骨竦然,心神大震,这声音是他最熟悉的,他料不到,今晚好似四周都有鬼魅魍魉似的,连白老弟这种人物都遭到毒手。
他俩人行走江湖,同时对敌歼敌,这时不由心如刀割,怒吼一声,展开绝顶轻功,嗖嗖嗖,连换气都来不及,纵到湖畔两条华丽的画舫的对面。
他迫不急待,身形猛地窜起七、八丈高,像临空巨鸟,落在那艘较大的肪上,来不及叩门,破窗而入。
内面的景象,即使他惊呆了。
舱房中桌椅零乱,一条人身垂直吊在半空,尚自摇晃不定,那雪白长须,不知被何人当做绳索,吊在舱房梁上,他右耳已失,鲜血滴滴流落,额角青筋暴露,又痛苦又惊,面上豆大汗珠颗颗洒落地板,嘴巴欲言又说不出话来。
长衫人怒吼一声,俊白的脸颊阵阵发青,两昨紫光电闪,一个箭步,走到老者之旁,朝他左肋一拉。
老者哼的一声苏醒过来。身子痛得直打战。“紫睛神”忙纵上舱梁,替老者解开长须之结,老才这才掉落地上。
“紫睛神”走至桌旁,猛见桌上插着一骷髅小刀,刀刺着一张柬条,取过一看,见上面写着:
“紫、白二魔”,“南海痴僧”乃得道高僧,岂可容尔等魔头,横加暗害,取尔右耳以示警惕,迷离尘世,以证道果,若尚不知好歹,老夫随时取尔颈上人头。
“绝命圣者”
“紫睛神”阅毕青筋暴露,气极而笑:
“哼!好个‘绝命圣者’!竟找到我‘紫睛神’头上,欺人太甚,我倒要瞧瞧你‘绝命圣者’到底有何多大能耐!”
蓦的窗外传来“嘿”的一声阴笑,“紫睛神”大喝一声,身子疾如闪电,扑向窗外,人未到,一股强烈劲风如排山倒海般的袭向窗外来人。
只见滑啦啦声响中,五尺见方的竹帘如被千斤巨锤击中,横飞老高,“拍拍”掉在水里,“紫睛神”眸中紫光暴射,四周搜索,那还有半个人影?
突地画肪船帚颗金龙头中,一条黑影疾如鹰隼,呼的拔起八、九丈高,半空一声长啸,声如龙吟,啸声中人影已将落在水面,只见他嘿的一声,两掌猛挥,水花溅起十来丈高,人影已借着这反震之力弹起五、六丈高。
“紫睛神”看得一怔,等到黑影已逝,这才醒觉,冷哼一声道:“谅你‘绝命圣者’武功再高,我‘紫睛神’也要碰你一碰!”
不久,悦来客店前又出现适才那条疾快的人影,片刻功夫,他已纵入第三重房的窗口内,接着,“碰”的一声,那窗被关上了。
风很大,刮得柘树枝叶,片片飞落,寒风已起,群鸦乱飞,大地寂然……。
第二清晨,杭州“武威四海”镖局,门前来了一匹华丽马车,门一开出来一对青年男女,男的如玉树临风,女的娇美如花,俩人有说有笑进入镖局。
伙计见来人衣着华丽,举止高贵,忙捧茶待客,一面高呼帐房的快来接洽生意。
内房匆匆走出一个颀长汉子,迎着笑脸,拱手道:“公子光临敝局,必是投镖而来。说起杭州还是敝局信用最好,你们尽可放心,哈哈!”
这帐房才说不到两句,那老套生意经,又搬出来了,公子瞥了他一眼,微笑着道:“哦!这样最好,久闻贵局万无一失,极受称道,敝人心中向往已久,这次敝人有点珠宝,想烦贵避送到‘镇海’,至于货银,立刻就付如何?”
那帐房的听得心花怒放,连连说道:“公子太客气了,但敝局总镖头‘金钢掌’,公孙项,领袖着大河南北的武林英雄,垂手二十年,真可说得上声名显赫,他是雁荡掌门人‘玉真子’的唯一师弟,那个不开眼的贼子敢动敝局一毛一发?咳,两位尽可放心吧!”
男的剑眉一扬,笑道:“放心,放心,贵镖局大有来头,怪不得从没失过镖。”
这时镖局内房,传出粗豪的笑声,接着走出三个人,为首一人,年约五旬,红面方脸,奕奕有神,步伐稳重,见有人在,乃问道:“帐房的,你和谁在谈话!”
那帐房的颀长汉子一见来人,立刻恭恭敬敬,低声禀道:“总镖头,小的正与这位客人接洽生意。”
金钢掌道:“很好,这位客人要保的什么货物?”
那俊美的年轻人走上一步道:“敝人想保一盒珠宝,愈快愈好,酬金随你们开价如何!”
红面老者笑道:“如此甚好,是否能看看货色才作决定?”
年轻公子从怀中端出一个五寸见方白玉盒,扭开弹簧,里面整放着七、八颗大如核桃,光华刺目,色彩晶莹的宝珠,那者者不由睁大了眼睛,瞧着盒内名贵的宝珠暗忖:
这等大的宝珠,少说一颗也值十万两银子,竟有七、八颗之多,这人大概是什么王孙公子吧!这等生意只要做上一笔,就能舒服的过个年头!
忽又忖道:“不过这等珠宝也最难保,东西小又贵重,极容易惹起江湖一般黑道高手前来掠劫!前途机关甚重,不是一般沉重的银子可比!不做吗?又白白失掉一笔可观的酬金,甚是可惜!”
他犹豫不决,反复盘算着。
年轻公子似已料到他在想起什么,忽说道:“如果贵局愿意存保,敝人可以给你们一万两银子作酬劳。”
红面老者心中一凛,暗想:“好家伙,出手就是万把两银子,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那公子似乎甚为焦急,深怕他不肯答应,只见他急急的说道:“总镖头,杭州只有你们这一家镖局敢保这样的镖货,如果你们赚酬劳不够,我愿意再多出五千两银子如何?”
红面老者忙答道:“公子别误会,就这样吧,敝局明天就动身上‘镇海’,不过却没有十成把握!”
公子闻言一喜,说道:“久闻总镖头‘金钢掌’,打遍大河南北没逢对手,还有谁敢来捋虎须?”
金钢掌内心十分受用,呵呵洪笑连声道:“公子谬赞了,老夫那里有这等本事?哈哈……”
又道:“老夫忘记给公子引见引见。”
他伸手一反映左侧的彪形大汉道:“这位是敝局镖头人称银鞭毛景文。”
那彪形大汉浓眉一扬,微一躬身。
公子也忙拱手,微笑道:“久仰”
金钢掌又指另一个颀长瘦削,面色煞白的汉子道:“这位也是敝局有力镖头,人称‘玉面猿’叶慎轻功登峰造极,杭州可说再找不到第二位了。”
年轻公子抱拳作礼,那“玉面猿”略为一笑,神情骄狂已极,公子微感不悦。
事已办妥,公子道谢一声,说句告辞了,朝那美貌少女略使眼色,踱出镖局,招来马车,两人坐上马车,那马夫长鞭一挥,马车朝南方奔驶,尘土滚滚,少时人马皆沓。
“金钢掌”忽的面色一整,严肃的说道:“毛镖头,叶镖头,这次咱们保的镖不比往常,五寸见方的小盒子装着价值连城的珠宝,武林中人那个不起贪心,尤其可能引出平日不肯轻举易动黑道魔头,前来掠劫,这笔镖是很辣手的,我们要慎重处理,稍待叶镖头吩咐他们大伙儿一声,切匆将这件事宣扬出去,只要咱们这次能成功,个把年头的舒服日子是过定了。”
毛镖头道:“总镖头,这镖趟要送到‘镇海’,沿路到没有什么利害人物,就怕到了那杭州弯叉口的‘蟒蛇岭’一些隐藏的黑道魔头给惊动,这事就难办了,总镖头你说对吗?”
金钢掌道:“那‘蟒蛇岭’的黑白两鬼倒不怎么样,但是,‘金鸡’郭萍、东川三煞,独臂铁陀,比较辣手,我自忖一人对一个尚不至于败给他们,就怕他们连手围攻我们。”
“玉面狠”叶慎道:“总镖头,既然明镖危险,咱们何不化装成交商人模样赶路,保趟暗镖!只人几个利害魔头不来,剩下的小毛贼,还不容易对付吗?”
金钢掌拍拍叶慎的肩膀,道:“好吧!这趟事就如此办了!”
次晨,那华贵的年青公子又来了,金钢人马俱齐,见他来到,说:
“公子准备好了吧!此刻就动身如何?”
年青公子点头,“金钢掌”又道:“老夫先要求一件事,不知公子答应否?”
年轻公子忙道:“总镖头,这是那里话,只要敝人能办到,定可遵命。”
“金钢掌”道:“那休怪老夫直言了,请公子沿路多加忍耐,切忌显露珍宝,否则被黑道眼线盯上了,事情就不能顺利。”
又道:“老夫老实告诉公子知晓,咱们此趟保的是暗镖,大伙儿必须装成商人模样,以避免江湖中黑道魔头闻风前来掠劫,老夫虽非无用之辈,究竟双拳难敌四手,只是委屈公子了。”
年青公子忙道:“总镖头,贵镖局与我们货主是患难共,大家扎在一根线上,谈不上委屈不委屈。在下遵命就是!”
金钢掌谦谢了几句,客气地招呼他坐下,将座上诸人一一为他引见,那年轻化验子自称姓越,单名飞,是个游学士子。
越飞口若悬河,天南地北,三教九流,仿佛知之甚详,而口角生风,令人听而忘疲。
但“金钢掌”公孙项心中却着急得很,只望他快提赶路之事,越飞眼角一转,笑道:“总镖头,是否现在就要动身?”
金钢掌好不容易等他自个儿提起,忙应道:“是的,咱们人马备齐,此刻就走。”
座上群雄霍的站起身,整理衣衫,宽大的商衣于走动间,呼呼飘动,大伙儿俱是江湖上走动的人,那曾这样蹩扭过,十分不舒。
大家鱼贯走出镖局,局外已备齐十四匹快骑,那公子缓缓上马,尚自摇晃不定,真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恁他这付劲儿要跋涉千里,不累死,也被磨死。
群雄私底下暗笑,口头倒不好意思笑他。
“金钢掌”身手矮健异常,反身抓马,刹间安安稳稳坐在马上,喝声中群雄纵身上马,各自拉着缰绳,十四匹快马转入大道,沿着道路朝城西奔驰。
一路上并没有出岔子,偶遇三两凶恶汉子拦路,“金刚掌”是老江湖了,不愿使人知道他的来历,以泄风声,干脆和和气气送些盘费,将这般绿林小贼打发走了。
十四匹马在路道上响出和谐的马蹄,赶到日落,已奔波了百余里路。
“金钢掌”心里慢慢有些不安,凭他的经验与往常走镖情形看来,今朝似乎有点异常,往常向他有几个武功不弱的黑道好手前来盘话,索费,今天遇到的一些尽是下三门的小毛,他直觉到这好似暴风雨前的一阵平静。
十四匹乘骑,沿着官道,日夜兼程,飞掣疾驰,两个昼夜功夫,已离开杭州三晨余里。
杭州弯已可眺望得到,远远只见它一鉴平静,横无际涯。
“金风掌”渐渐紧张起来,就连群雄俱也面色慎重,凝神四周张望,搜索。
骏马奔驶得很快,前方隐约现出一座盘曲小山,这座山生得极怪异,弯弯曲曲,盘旋直上,
山头如一个大头翁,几乎比山腰还来得宽大,沉重的压在上面,看样子只要略一动摇,就要跨下来似的,远远观之,就像一颗巨大蟒头,公子心想:“这座大概就是‘蟒蛇岭’了吧!”
此时道路行了甚众,三三两两,结队而行。
“金钢掌”暗地里招呼一声,十四匹乘骑,突的放缓速度,分散开来,十四匹马,顿时分开成为几班过路的,几方故装陌生,各赶各的路,那年青公子跟在“金钢掌”,身后,嘴角噙着笑意,毫无一点紧张神色。
片刻时光,“蟒蛇岭”已在眼前,前方有一片密密的树林子,树木茂密,枝叶抚疏,众人屏息吞声,勒马缓缓走过,一点声息也没有。
突然后面传来一阵惨叫,“金钢掌”心中一惊,忙勒马回头,只叶慎镖头此舞起一片剑影,左架右拦的挡住一条瘦小的人影。怒叫连声,竟似不敌。
那瘦小的影子上下翻动,极为迅速,还不时发出怪笑,十分刺耳,“金钢掌”大喝一声,人在马上飞起四、五丈高,巨鸟临空朝那条瘦人影扑去,人未到,左掌夹着强烈劲风猛袭那瘦小人影。
瘦小人影自感不敌,全身伏地连滚,脱出掌风圈外,端的灵敏异常,“金钢掌”岂能让他逃出,人才落地,右掌一圈又发出一股劲风,掌风呼呼生响,树枝乱颤,威猛十分。
那小汉子尚未站稳,掌风又到,想避已迟,他情急拼命,身子一挫,双掌霍的外翻,轰的一声暴响,两股真接触个正着,强弱立判。
“金钢掌”连退三步,那瘦小汉子却飞出三丈外,“碰”的跌在地上,半响爬不起身。
叶镖头恨他已极,怒吼一声,连人带剑朝那瘦小人影猛然砸下,这一如是砸到了,不死也伤,那瘦小的人,怪叫一声,说时那时快,突然啸声传来,一条人影,胖大人影袍袖竟不亚于粗大钢棍,直把叶镖头长剑,震飞五、六丈高,落在林中。
胖大人影来势未衰,袍袖如剪,朝叶慎全身要害招呼,“金钢掌”才见此人显身,已知叶慎不失望,忙喝道:“叶兄速退,不可造次!”
人也不怠慢,运足功力猛向那胖大人影击去。
“轰”的一声,碎石飞扬,两人各退三步,那胖大的人景吃了一惊,忙停住身形。
他全身上下像一团大肥肉,高大不及五尺,却头如巴斗,光秃秃的不长一根毛,两眸开合间炯炯有神,一身宽大黄袍,左袖却轻轻飘飘的随风摆动,原来他竟缺少一条臂膀。
这时树林中又奔出许多高矮不一,面色凶悍的汉子,群镖头连忙会合在一道,个个手按兵刃,只要一个不妥,双方就出手拼斗。
半晌,那胖大头陀嘿嘿怪笑道:“我道是谁能接我‘袍袖掌风’,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金钢掌’公孙老头,这就难怪了,公孙项,咱且问你一句,我‘独臂铁陀’的拜把子与你们有何怨,硬要制他死命才甘心,嘿嘿,公孙项,咱们平日蟛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镖,咱吃咱的饭,各人留个情面,你要硬拉下脸皮,可怪不得我‘独臂铁陀’心黑手辣啊!”
“金钢掌”冷哼一声,沉声道:“‘独臂铁陀’,你先问个明白看看,你拜把子无缘无故伤我数人,是何道理,难道我公孙项有什么对不住你们的地方么?”独臂铁陀怪笑-声道:“嘿嘿,这么说来倒是我们的错了不成?公孙项,别人怕你,我‘独臂铁陀’倒要碰碰你,看你究竟有何惊人功夫,敢伤我义弟。”
言罢,欺身上来,踏中宫,右袍猛然拂来,显然有轻视之意。
“金钢掌”怒哼一声,运掌抵住,两人功力高绝,鹰起兔落,夹着呼呼劲风,刹那间两人互折五十余招,不分胜负。
“金钢掌”打出真火,运起“金刚掌法”,把胖大头陀逼得连连倒退,另外一边各镖头也纷纷拦住那批绿林好手,一时刀光剑影,掌风漫天,一旁的年青公子可惨了,这旁勒马,那旁收缰,忙得不亦乐乎,却始终没挨到流刀,暗器,镖局的人也无暇顾及。
“金钢掌”这时占了优势,那胖大头陀被逼得团团乱转,已感不支,正要招呼扯活。
蓦的一声清啸,宛如凤鸣,啸停人到,来人现身,原来是一个年约六旬的老者,上生着二片肉瘤,三角怪眼,闪闪发光,走动间怀内钉钉作响,双脚成一字形状,极是怪异诡秘,惹人注目,“金钢掌”与“独臂铁陀”看清来人,各自朝后一纵,喝止拼斗众人,同声道:“原来是郭兄到了!”
来人架可不小,怪目四下转了一圈,慢吞吞的道:“两位兴致可不小,竟在此比划起来了,不怕江湖上人见笑吗?到底有何事情,老夫来评评理。”
年青公子经毛镖头指点,知道来人就是黑道绿林推举为二当家的“金鸡”郭萍,总瓢把子正是“血印掌”冯奇。
自从“血印掌”被“玉真子”纠合武林高手擒住,关进怀南岭石室之后,这“金鸡”郭萍直接取代了血印掌位置,凡是黑道绿林的大小事务,他都要管上一管,渐渐他自己也认为自己是黑道的总瓢把子了。
“金钢掌”惹不起他,心虽厌恶,究竟他是老江湖,善于见风转舵,闻言,强笑了两声,一五一十说了一番经过。
“独臂铁陀”也将情形说了一遍,这“金鸡”才缓缓的点点头,道:“这样说来大家是误是误会了,公孙老弟,你今天怎么这个样子,你瞧,”他用手四下一指,继续道:“你手下人也变成这个样子,难道有什么见不人之事?”
“金钢掌”脸色一红,半晌才道:“老兄见笑了,只为小弟接了一笔生意,这样行动较方便些。”
“金鸡”郭萍、眼珠儿一转,阴笑道:“公孙老弟,难道是些珍贵的东西不成?竟连你老弟也亲自压阵了?”
“金钢掌”暗自一惊,表面却不动声色说道:“郭老兄见过的珍宝不知其数,区区这几颗珠子,实在难入老兄法眼。”
“金鸡”郭萍,闻言干笑两声,敞声道:“咱老夫还是老毛病不改,喜欢搜集一些珠子一类的东西,老弟可否让老夫开开眼界?”
“金钢掌”左右为难,呻吟半晌,说道:“郭老兄,恕小弟不能遵命,因为这些东西,乃是受人之托,我公孙项自己作不了主,尚请原谅。”
说罢朝那年青公子一指,表示他就是货主,要看去问他。
年青公子长眉略扬,微微一笑,也不答话。
年青公子目光一闪,说道:“想阁下就是名闻江湖的二当家‘金鸡’郭老爷吧?”
郭萍骄傲的笑了两声,道:“想不到公子儒林中人也知老夫匪号,不错,老夫正是‘金鸡’郭萍。”
公子接到:“郭大侠艺高无敌,名传四海,小生那能不知,不过小生有点事情要问问郭大侠,请郭大侠略移大驾如何?”
郭萍惊讶望着这位素无相识的年青公子,不知他要说些什么,身子却不由自主的趋上前去。
年青公子微微一笑,在他耳旁低低说了片刻,“金鸡”郭萍面色大变,身子微微一颤抖,一时失意怔住了,双眼似露出不相信的神色。
突然他伸手一翻,朝公子胸前推了一掌,那公子叫道:“郭老爷!那珍珠盒子不在敝人身上啊,不相信给你搜看?”
口在说话,身子却刚好避过这一掌,但丝毫不露破绽。
“金鸡”郭萍又惊又佩的望他一眼,拱手低声道:“谢前辈留情,郭萍得罪了。”
说罢,一展身形朝南边疾走而去,刹那间,人影已杳。
余下众人面面相觑,猜不出他俩搅什么鬼,只觉这事太不寻常。大家怔住在那儿,不言不动,还是那年青公子长笑一声道:“适才那郭大侠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大家瞧他面子算了吧。”
言罢,手一把独臂铁陀道:“这位英雄,有何意见?”
“独臂铁陀”暗叫声惭愧,也不答话,扶起地上的瘦小汉子,喝声中嗖的纵起四五丈高,朝树林中隐去,片刻不见。
“金钢掌”长嘘一口气,面露喜色道:“快走,这关通过了,再没什么危险了。”
群雄忙架起负伤三人,勒马奔驰,难关一过,大伙儿毫无顾虑的有说有唱起来。
“金钢掌”满肚子狐疑,忍不住问道:“公子,适才究竟是怎么回事?凭三言两语就把‘金鸡’郭萍那老魔打发了,老夫真是佩服。”
公子含笑不语,“金钢掌”也不勉强,兀自思索。
过了一会,那公子忽问道:“总镖头,所说你是那雁荡掌门人‘玉真子’的师弟吗?‘玉真子’闻名天下,武功高超,学究天人,想总镖头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句话仿佛正搔到“金钢掌”痒处,只喜得他呵呵大笑:
“公子过奖了,我公孙项何德何能,敢跟师兄比较,老夫不妨告诉你一桩事,那闻名天下‘绝命圣者’,想公子总有个耳闻吧!”
年青公子身形微微一震,眸子一亮,“金钢掌”突觉他眸光变得犀利异常只道他因闻“绝命圣者”威名而惊骇。
公子似乎很注意的听,“金钢掌”又继续说道:“那‘绝命圣者’不知何时受了点刺激,竟发誓,凡见他的人,休想再活命,自他入江湖以来,不知有多少人无辜的死在他手中,那时老夫的师兄‘玉真子’正接掌雁荡派,眼见他如此横行无忌,再过些时儿,天下英杰可要尽毁在他毒掌之下,不由义愤填膺,发出各派掌门人请柬,共同商量如何对付‘绝命圣者’,起先各派掌门人心存畏惧,尚不敢入盟,生怕那魔头找到他们头上,几个人意见不合几乎闹翻,最后不而散,不久,这件事不知怎地竟传到那‘绝命圣者’耳里,只气他立刻命人送给我师兄一个骷髅,那骷髅是他对有仇的人所下的标记,不出一日,他必会亲自去了结。”
“当时师兄得这骷髅之后,再次邀请各派掌门连手,初时,各派的掌门人还执意不肯合作,那料不到不出两日那‘绝命圣者’的骷髅竟纷纷送到他们山上,这时他们才心甘情愿的合力连盟,暗商对策。”
“正在他们计策还没定下之前,那峨嵋派掌门人,‘空无大师’的俗家胞弟,就是那‘巴山双凤’的父亲‘巴山侠客’,不知为何,竟遭‘绝命圣者’毒手,江湖人心恐慌,武林正酝酿着大劫,‘空无大师’气得目眶尽袭,硬要不顾武林规律铲除‘绝命圣者’,师兄本来不肯干这种事,但禁不住他以弃约为胁,终于无奈而答应,‘空无大师’第二天就派人在鹰山暗埋大量琉璜药,并各发一张纸图,除了各派掌门人知晓理藏琉璜的地点,和走避路线外,外人没有一个知道。大家准备妥当之后,柬约‘绝命圣者’鹰山相会,‘绝命圣者’心高气傲,那还会不答应?就……。”
“金钢掌”说到此地,忽见公子脸色有异,忙问道:“公子,你怎么了?”
“原来那主谋用琉璜暗算师父的是峨嵋掌门人‘空无大师’,‘空无大师’竟是绮玉父亲的俗家兄弟,算起来,岂不成了绮玉的伯父,这如何是好?”
他仿佛隐隐看到绮玉那张宜喜的娇容,温柔顺扶的性情,她是那样的值人怜悯,他眼光闪过一丝同情的光芒,也许深藏他心底的良知在激动,他觉得恩师杀死她父亲是不对的,她可怜无辜,他不敢想像以后会变成怎样的结局
阵阵的思潮使他陷入迷茫,他牙齿紧咬嘴皮,愈来愈深,他的脑里正在回忆,“金钢掌”的问声使他惊醒,忙应了一声:
“我……正在想一件事。”
他努力的压制自己的情绪,思潮,可是他脑里不觉又闪出绮玉一双大眼睛,包涵着无限哀愁的瞧着他,他的心如被毒蛇猛咬一般,又酸又麻,他忍不住暗叫道:“都是你师兄,都是你们这批王八蛋,哼!。”
他眸子闪过一丝狠毒光芒。
“金钢掌”一怔,他猜不出这俊美的公子,到底受到什么刺激,竟露出这般骇人的神情,他惊讶的看着他,想看出些端倪。
年青公子闷哼一声,勉装出一付笑容,说道:“总镖头,恕我失礼,再说下去吧!”
“金钢掌”见他神色瞬眼已复常态,也不介意,洪笑几声继续说道:“那天‘绝命圣者’老早就到鹰山,各派掌门接着也纷纷来到,就是老夫也欲看看这位武林魔星的真面目,跟他们一道参加了那次空前盛举。”
他脸上露出骄傲的神色,仿佛他参加此次围剿“绝命圣者”引为生平最光荣的事迹。
“我们这边共去了十几位武林项尖高手,任选一人都足以使武林中人闻名丧胆,那料毒尊两眼翻天,连瞧也不瞧我们一眼,光凭这付胆量,我公孙项可佩服了。”
他翻起在拇指,略一晃动,洋洋自得道:“我那掌门师兄和‘空无大师’都是发起者,不能让各人先失斗志,招呼一声,俩从同时走向‘绝命圣者’,四掌如电,击向‘绝命圣者’。”
但圣者却了利害非凡,只见他东飘西翻,疾如电火,根本快得连影都看不清,各派掌门心虽惊,但事已至此,想扯也扯不开,大家敌气同仇,纷纷取出成名兵器,加入战圈,就连我……他拇指指着自己:也展开多年苦练的“金钢掌”猛攻。这场拼斗差别,真可以说有世以来最激烈的一场打斗,直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这样猛烈的打了一天一夜,那“绝命圣者”虽也怪招百出,但一夜一日拼斗使他真气不继,渐呈败状,我们这边却已死伤了六、七人,大家正要把握机会,加力攻举,忽然“绝命圣者”一声长啸,发须根根倒立,两臂暴粗,左掌雪白,右掌却红的怕人,只见他身子渐渐缓慢,脚步走动深深嵌入土地,威猛异常,大家不由停下手来,不知他在弄些什么玄虚,忽然崆峒派掌门人“红魔生”大呼一声道:“大家速退,这是‘阴阳神功’,抵挡不得!”
“各人闻言不由大惊,久闻‘阴阳神功’在五百年前就名噪一时,平日只听过老一辈的人提起,为是天下最利害的内家气功,但就从没瞧过‘阴阳神功’是什么样子,是以各人尽展轻功避得远远的。”
“绝命圣者”以为大家不敌逃走,得意之情溢于面表,仰首哈哈傲笑。
这旁我们发动了琉璜火药,一时天崩地裂,砂石横飞,“绝命圣者”太过得意,一时逃避不开,我们正暗自庆幸,这魔头看样子是活不了,大伙儿正要看看这一代魔星也没碰到他的身子,接着传来他的怒吼声音,他身形也愈快,大伙儿为他那种超凡绝世的轻功而看得目呆口张,过了顿饭时光,山石已停止崩裂,那“绝命圣者”却尚未死掉,站在那乱石堆上,略略喘息,众人只见他衣衫到处破裂,却没见到一处伤口,到此众人也真个服这“绝命圣者”,武功造诣,超凡入圣。
“名派掌门瞧他没死,心可寒了,还是我师兄再招呼众人上前猛袭,‘绝命圣者’却似负有内伤,不敢再发那‘阴阳神功’,他身形也渐渐缓慢,师兄再招呼众人上前猛袭,‘绝命圣者’却似负有内伤,不敢再发那‘阴阳神功’,他身形也渐渐缓慢,师兄大喜,呼声加力,取出本门异宝‘伏魔钉’,打中‘绝命圣者’的臂膀,‘绝命圣者’一阵摇晃,身子连中众人强烈掌力,眼见就要倒下来,蓦的西边天空传来一声鹰鸣,铮铮不散,‘绝命圣者’身子猛然一震,两眸突发异光,长啸一声,竟用全力猛袭众人,招式怪异,出掌威猛圩分,众人各自退了一步,‘绝命圣者’,乘机施展他那绝世轻功,突破重围,负伤逃逸,大家认为他再也活不了,也不再搜索,那料到……。”
他脸上露出一层忧虑,顿了半晌,面色稍整,叹息一声,忽改变话题道:“公子,快走吧!咱们落后不少路了呢!”
公子眼光一闪,也不问他从事如何,猛勒马缰,两匹马悄也似的赶上群雄,十四匹马上已有五匹马空了位。被牵着前进。
“昌平”在望,路道渐渐宽阔,“蟒蛇岭”愈离愈远,回首间只能望到凸出来的巨蟒头。
到昌平,“金钢掌”门道精,手腕熟,容容易易找到一间宽大的客店落脚,八个镖头扶着两个伤者住一间,“金钢掌”与公子另住一间,大炙儿兴高采烈点菜叫酒,一时杯酒交集,狼吞虎咽。
吃完,大伙儿尚犹兴未尽要了付骰子,围在一道,赌将起来,年青公子仿佛甚有兴趣,走到跟前观起来,不时下起赌出手豪阔,虽输多赢少,却毫不在意。群雄赌了个夜色已深,一更鼓过,方才回房憩息。
“金钢掌”最是高兴,万五两银子就到手了,这还不算,以后“武威四海”镖局晃子可叫得响了,只见他酒不停杯,喝得面孔像双煮熟了的红蟹一样,不时还劝公子不醉,公子似心怀大开,平日滴酒不沾,竟也连干三大碗,摇摇欲坠,不胜酒力,两人带着七、八分酒意缓缓回房。
口口口
月至正中,夜幕深沉,晚风飒飒飘动,客店东边房内窗口,突然闪出一条黑影,快捷无比,一纵一落之间已隐入“齐人堂”房间之内。
“齐人堂”正躺卧着七、八个汉子,东倒西歪,沉睡不醒。
他走到离汉子床头不到十步,倏然停住身形,慢慢提起手掌,他的眸子闪出毫无人性的残忍神色。
渐渐他手掌已提到腰部,好像一翻掌就要推出,忽然想到什么,身子动了一下,双眼连闪,他的目光较柔合,不似刚者那么犀利可怕,他嘴皮略动,像在考虑。
这时,众人堆中有一个汉子,身子微微颤抖,黑衣人并没有发觉,这汉子的眸子眯成一条缝,不敢再张开一点,一瞬不瞬的注意那黑人的动作,他的左半背靠床,正支持身体重量,尽不让它响出一丝声音,他屏息静观,心底有数,光凭黑那双炯炯目光,就可看出这人武功已达什么境界了。
汉子紧咬牙根,尽情装出睡意正浓姿态,因为如不是这样,他是极不利的,他知道,只要其中一人醒来而呼出声音,他们这般人,将必难逃毒手。
一盏茶的时光,在这种情形之下,慢的像渡过一年,终于那黑衣人目光渐露柔和,他轻声叹息,慢慢走过众人,到了窗前正要飞身离开。
静躺着的汉子心中狂喜不已,突然木床“吱”的一声,不知谁个翻动身,发出声响,只见那将要离开的黑衣人,闻声“霍”的猛一回头,心底里暗骂:
“那个缺德的鬼孙子王八,快死了,还不知道。”
半晌,黑衣人不见动静,闷哼一声,足尖微登,“嗖”的一声,身形毕直纵出窗外,一闪而没。
那汉子方才长嘘一口气,身子活动几下,爬起床,将窗门关上,躺在床上,再也睡不着,脑中回旋刚才那惊险的镜头,余悸犹存。
次晨,“金钢掌”醒来,只见那年青公子,好梦正憩,忽然他惊呼一声,目光紧紧瞪着那衣柜上插着的一把柄望明骷髅的小刀,脸色立刻变得苍白异常。
他猛然翻噢下床,一把将那柄奇异匕首拔出来,拿在手里仔细观看,口里喃喃自语道:“绝命……圣者,绝命……圣者……”
他像疯子一般的打开衣柜,从里面取出一个四方玉盒子,打开一看,一声惨呼,双目发直,原来盒内装着的珠宝已不翼而飞了。
年青公子被他一连串的惊呼吵醒,张大眼睛发怔,说道:“总镖领,什么事情,这么慌张大叫。”
“金钢掌”惨笑一声道:“公子,镖被偷走了。”
公子闻言一愕,呼道:“总镖头,咱们睡得好好的,怎会有人进来把镖偷走呢?总镖头武功绝顶,难道就没发现吗?”
金钢掌面色一红:摇摇头,惭愧的道:“公子你有所不知,这盒内镖乃是前天给你提起的‘绝命圣者’下手干的事,‘绝命圣者’武功出神入化,来去无踪,想到不这次却为我‘金钢掌’而来。”
公子“呀”的一声,匆匆说道:“真是那‘绝命圣者’吗?这如何是好?”说罢连连顿足。
金钢掌将骷髅小刀递了过去,惧丧地道:“这把小刀就是他的记号,早闻‘绝命圣者’二次出世,就寻找当年围攻他的仇人,想不到现在竟找到我‘金钢掌’开刀了。”
公子那知道他正为自己生命而担忧,急呼道:“总镖头,那些珍宝……怎么办呢?……”
“金钢掌”烦乱已极,闻言暴吼道:“只要‘金钢掌’不死,镖货总会还给你的。”
公子骇了一跳,不敢再说,金钢掌自觉过份赔笑道:“公子休慌,我‘金钢掌’成名多年,说一不二,那笔镖货早晚会原封送还的,你且安心。”
房门忽的一开一个汉子探首道:“总镖头,出了什么事情吗?”
金钢掌怒哼一声道:“保的镖都失掉了,快去叫叶镖头,毛镖头来,我有事要商量!”
片刻,走廊忽传来凌乱的脚步声,门房开了,进来两个汉子,慌张的问道:“总镖头,镖真的被偷走了吗,谁敢在虎头上拔毛?”
金钢掌长叹一声干涩吐出四个字。“绝…命…圣…者…。”叶慎大惊,毛景文更是一跃而起,面色大变,脸上扭曲不停,目光露出畏惧的神色,好似在回忆一桩什么可怕的事,余悸犹存。
金钢掌无可奈何的道:“两位贤弟,你说怎么办,那盒珠宝,咱们就是倾家荡产也赔不起,难道咱们辛苦经营起来的镖局就此折炙了吗?”
毛景文想了片刻,说道:“总镖头,恕小弟无礼,小弟想向总镖头请辞,尚乞答应。”
公孙项一怔,道:“毛镖头,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咱们‘武威四海’镖局下多少功夫,才创晟如今这种地步,难道就为这点挫折就丧心失志了吗?”
毛景文脸色一紧,慎重的道:“总镖头,小弟跟随你多年,难道会是负义忘恩之辈吗?不过……。”
他语气突然中断,目光怔怔的,似在回忆,片刻后他双眉一扬,坚意的说。
“总镖头,实在说小弟也有苦衷.不能再为镖局效力,总镖头的一番厚待诚意,容小弟改日再报。”
说罢,朝金钢掌一拱手,转身走出房间。
公孙项,叶真,茫然瞧着毛镖头走出屋子,也不拦他。
年青公子诡谲的插口道:“总镖头这身绝世武功,一定可以再创一番事业,这般忘恩负义之辈委实太可恨了。”
金钢掌忿忿的道:“‘绝命圣者’欺人太甚,哼!说不定我‘金钢掌’这次事完之后,上雁荡山禀告师兄,再来一次围歼!”
第二天晌午,“金钢掌”垂头丧气带领另外七位镖头又上道了,然而却是往回头走。
两中跋涉,杭州到了,“金钢掌”回到镖局,顿觉气氛有些异样“武威四海”镖局,进进出出都是些面孔陌生而衣着一律橙色的汉子,不由大疑,赶紧勒马下地,那掌柜的忙迎了出来,附在金钢掌耳旁细细说了良久,“金钢掌”立刻面露惊疑之容。
他转身招呼道:“众镖头快下马,咱们镖局来了贵客!”
“金钢掌”整整衣衫,带着公子与众镖头,鱼贯走进镖局内。
这时镖局大厅两侧正站着一列约有三十多个橙色衣装的怪异汉子,不言不动,个个俱脸色庄严重。
大厅前平台桌旁的老爷椅上正坐着一个干瘪瘦长五色彩衣的古装老者。
只见他两颊深陷,额骨高耸,两眸寒光隐露,双手五指瘦长,形如鸟爪,长可五寸,雪白如玉,老者不时抚弄他的指甲,显然他甚是喜爱。
这时,一个金色衣状的俊美年轻人附着老者耳旁低低说了几句,老者略略点首。
公子心中一动,暗忖:
这个金衣的俊美年轻人,恁的面熟,好似什么地方瞧过。
金钢掌急趋上前,抱拳道:“原来是星宿老前辈驾到,公孙项有失远迎,尚请原谅。”
那金衣年轻人忙跟那老者伊伊呀呀几句,说道:“公孙大侠不必客气,我师父说:烦你派几个人去西湖准备一条画肪,他老人家要观赏西湖景色。”
金钢掌连忙答应,命人去办理。
那老者又说了几句,那金衣人又说:
“我师父说你师兄托他老人家传达,中秋之时,务必到雁荡一行。”
金钢掌说声知道。
那金衣人又道:“公孙大侠,如果你有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他老人家答应帮你一个忙,做见面之礼。”“金钢掌”大喜,忙道:“请老兄转他老人家,敝局有一笔镖银,被‘绝命圣者’劫去,不知前辈是否能代为收回?”
金衣人闻言一怔,低低的向那老者讲了几句,那老者突的双眸一翻,寒光暴射,那张老爷椅子微一震。
那老者一阵滴咕,双手连划,雪白的指甲闪闪生光,金灰人道:“我恩师说,他老人家正要找那‘绝命圣者’算算陈年旧帐,公孙大侠是否知道他的行踪?”
公孙项连忙将失镖情形一五一十告诉金衣人听,并取出那柄骷髅小剑,深怕那老者不相信。
老者经过金衣人一阵诉说,又将骷髅小剑看了几眼,点点首,表示不错,又说了几句。
金衣人道:“我师父这把小剑正是‘绝命圣者’之物,将来遇上那魔头,他老人家一定能将所失之物取回。”
那干瘪老人忽的面露惊疑神色,口里唤了一声,金衣人忙趋上前,老者说了半晌,金衣人也是一阵惊讶,他目光炯炯紧望着年青公子,面上露出不相信的神色,忽开口问道:“公孙大侠,这位公子是贵局的人吗?”
金钢掌不知所以,忙道:“他是失镖的货主。”
那干瘪老人一言不响,猝然离座而起,飘至公子身前,左指如电,极快地点向公子喉下的“锁喉穴”。
公子“呀”的惊呼,双手乱挥,身子似站不住脚,一个踉跄,右脚正好踩向老者足上的“软麻穴”,看来来势极缓,但时间却命捏得那么奇妙。又像有意,使老者不得不撤回掌上的力道,避开他这一脚。
这原一刹间的事,别人甚至还沿有看出是怎么回事,公子“呛”的一声,跌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老人倒在椅上,脸色难看已极。
“金钢掌”扶起公子,内心暗怨老者何必向一个弱书生动招,但口中却不敢道出来。
天色已入黄昏,这时走进来一个伙计样的人低声道:“总镖头,酒席办好了,是否可以抬进来?”
“金钢掌”忙向那金衣年轻人说了,金衣人朝老人转达意思,老人只微微一点首,口里说了一声,两侧橙色衣裳的汉子纷纷散去。
顿时大厅,密密地放着十来张圆桌、水陆齐陈,热气腾腾,“金刚掌”请老人坐首位,老人也不推辞,略点首,大刺刺的坐将下来,跟着“金钢掌”、金衣人、年青公子按照顺序一一坐下。
金衣人见公子仪表不凡,惺惺相惜,对他生出好感,两人竟高兴地谈了起来,金衣人告诉他:
“自己本是中原人,名叫韦风,双亲早亡,恰遇恩师,星宿海二怪的二怪罗子波,学得一身武艺,此次来中原为的是要找那‘绝命圣者’算帐,因为几十年前恩师一个失手输了一招,被他奚落一番,这次恩师练了几种利害武功,重来中原,正是要找‘绝命圣者’一决雌雄。”
金衣人眼角带笑,公子注意静听的神色,使他渐渐对公子发生好感,他毫无隐藏的说出了心事:他说他师伯经过雪山时,恰巧救到一个女孩子,他把那女孩子形容得像天仙一般的美丽、可爱,他表示自己深深的爱上了她,只要她愿意,他付出性命也很高兴。最后他说:
“可是那个女孩子,对谁都是冷如冰霜,毫不假以辞色。”
他从没怕过任何一个人除了他的恩师以外,但是他像在回忆,脸色淡露怅惘若失的神色。
年青公子露出很同情的他的样子,劝他不必灰心,只要他永远不渝的爱她,总有一天,她会感动的。
金衣人感激的望他一眼,语气一转,渐渐谈到他的英雄事迹,他很得意,除了他恩师以外,他还没遇到一个对手,他表示中原武林并不如他想像般的人材济济,他说得豪兴逸飞,口角生沫,渐渐露出骄傲的本色。
“金钢掌”殷勤的劝酒。老者只微微示意,倨傲的容貌,始终有增无减,“金钢掌”内心虽甚不满,但经过这次挫折,使他对以前唯我独尊的看法,作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代之而来的却是自卑自弃的感觉,他渐觉武林中比他武功更高的直如过江之鲫,不可胜数,他暗怨当初跟恩师学艺之时,不曾下过苦功,那“玉真子”名虽属他的师兄,但武功之高,与自己相差千里,他自艾自怨的怔怔出神。
酒过三巡,老者举杯一饮而尽,嘴角微动,金衣人忙道声:
“各位英雄,我恩师要休息了,就此告退。”
“金钢掌”还要挽留,那老者只一拂手,表示不愿。
金衣人陪着干瘪老者,大剌剌的离桌而去,“金钢掌”不由暗恨星宿二怪不给他留点面子。
第二天清晨,金钢掌起身,练了一回功,正要回房,忽闻一声怪吼,心里一惊,已听出那声音正是星宿二怪发出来的,不禁大疑,暗忖:
“难道星宿二怪出了什么岔子吗?”
他三步并着二步,走到星宿二怪房间,房门一开,忽然他“呀”的一声惊叫……
眼前的景象,几使他不敢想像,他揉了揉眼睛,证实自己并不是作梦。
面前站着一个瘦长老者,怒目凶睛,瘦小的胸膛上正插着一把骷髅小剑,只剩三寸柄把露出外头,毫无一点血丝流出来,老者雪白的指甲不知为何,根根折断,老者的面色灰黄,不住的颤抖,鼻孔风却冒出阵阵淡白浑热的真气,似在运用内功抵挡伤处,对面毕直站着一个金衣装年轻俊美的人,呆如木鸡,不言不动,眼珠儿却溜滴滴乱转,似被点住穴道,眸子流露倔强,又无可奈何的求救的神情。
蓦地那干瘪老者怪叫一声,身形向前迈了两步,反手一把将骷髅小剑从胸口拔出,滴血皆无,老者连哼两声,强忍苦痛,对他是新奇的,他令他惭愧,他虽目空一切,但这事的发生,几乎使他无颜做人。目光一闪,发现他徒弟也被人制住,怒哼一声,一个箭步到金衣人面前,左脚一蹬,金衣人股间被一股猛烈的大力往旁直送,身子像箭般飞出房外,“吧”的跌落硬石之上,痛得他的眦牙裂齿,身子已能活动,他一声不响,避往别处。
他了解师父的怪癖,一不如意,六亲不认,他犹记得星宿海时他的三个师兄惨死的情形,心悸尚存,他知道师父老毛病又来了,几个纵落,已走得无影无踪。
这旁“金钢掌”却大惊失色,他料不到星宿海二怪的武功竟能自疗伤处,那伤处并不是平常人所受得住的,他暗自惊服星宿才怪的精纯内功,但他却不敢想像那使星宿二怪受伤的人,直觉令他连想都不用想,就认定是那“绝命圣者”干的好事。星宿二怪的挫折使他有一种失掉了依靠的感觉。
他默默的沉思:镖局、威名、财宝、性命,都完蛋了,他心中感慨万千,他出神地仰视着那星宿二怪。
恰巧星宿二怪的目光正在瞧他,那是极阴森冰冷的,“金钢掌”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寒颤,忙别过头,不敢再看。他发觉星宿二怪对他似乎不怀好意,好的目光带着一股凶光。
蓦的星宿二怪阴阴哼了一声,身子移动,缓缓向“金钢掌”逼来,眸中凶光闪闪,金钢掌极快地浮上一个念头,他知道一个成名的人最忌被人瞧见他受挫折的情景,那对他以后的名声大有影响,“金钢掌”闯荡江湖多年,他知道星宿二怪是要杀他灭口了。
他不知是应该逃走,还是不走,他有数,星宿二怪的武功,岂能容他安稳的逃去。
蓦地东房间传来“的”一声轻响,似有在走动,星宿二怪一回头,目光旁落,“金钢掌”脑中一闪,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再不避疑,闪腰错步间,掌风飕然,击出二掌,他的武功虽不甚高,但终究是在江湖享有盛名的好汉,数十年的钻研磨练,功力也非同小可。
他明知此刻已是生死关头,这二掌更是全力而为,只望一击得中,侥幸成功。
“星宿二怪”是何等人物,就在他掌风方起的一刹那,他“霍”一回头,收回目光,但是身形却仍未挪动半寸。
“金钢掌”掌出如风,一取右胸,一取肋下。
“星宿二怪”微微冷笑,眼看他掌缘已堪堪击中自己的胸膛,猛一吸气,身形如弓,胸腹这处暴缩尺许,这种深堪的内家真气的运用,的确令人慑服!
“金钢掌”公孙项,一掌走空,心中大骇,知道自家招术已用老,悬崖勒马,变化招式,却已无此功力了。
“星宿二怪”右臂蓦地如游鱼一般,穿过“金钢掌”的右掌,轻轻击出。
“金钢掌”大骇,努力收回击出的右掌,左掌反挥,去削“星宿二怪”的右臂,脚步倒转,身形后退,却是以进为退,但求保命。
但他算盘打得虽精,却嫌太迟顾一些,他眼前一花,只觉左右琵琶骨上,被人触了一下,两条手臂再也不听使唤,虚软的垂了下来,一双秃甲瘦手,赫然停留自己面门之前半尺处。
“金钢掌”左闪右避,始终脱不出身,那双瘦如鸟爪的手掌,却一直不即不离地停留在他的鼻端之前。
他心胆俱丧,在这濒死之际,许多他许久不曾想过的事,忽然如钱塘之潮涨,涌入他的心头,他一生中干了不少亏心之事,此刻他想来,历历如在目前。
他长叹了一声,突觉得“死”对他说来,是罪有应得的,人之将死,非但其言也善,就连他的心情,也变得善良起来了。
他悄然闭上了眼睛,长叹了一声,暗暗追悔着自己的生平,黯然等待死亡的来临。
良久,轻风拂过,一个念头冲出,“我还没有死”,生存之念猛又活跃,猛然睁开眼睛,房间内空空荡荡的,“星宿二怪”却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他惊讶的庆幸自己的命大。
他以拳击掌,觉得自己的两条手臂仍然是真力非常充沛,突然想起方才两臂无力的情景,心中却又暗暗感激,“星宿二怪”手下留情,不然自己的两条手臂,怕早已废了。
门外又有脚步声,传来两个伙计谈话声,一个较洪亮的道:“小三子,怎么连他们的人影,都看不到一年,都死到那里去了?”
另一个接道:“我看见那个叫‘星宿二怪’的怪老人,一早就带着他们走了,这几天,妈巴子的老蒋,管善食,大概肚皮里进了不少油水吧!”
“他妈的,小三子,生来就是一张缺德嘴,我蒋进,才赚了点外水,你就眼红了不成?”
“小三子,那个公子大概给你不少钱两了吧!捧一杯茶就是五两子,咱们大伙儿那个不羡慕你小三子走上财运,他妈的我蒋进忙了半天,揩点油也是应该的,你小三子人真没良心,还好意思讲呢?”
“唉!老蒋,你不知道,那公子虽给我不少银子,但是……只怪我小三子手气不佳,输了个精光,咦?公子今天怎还没来,我泡了一壶他最爱喝的小龙茶,也快凉了。”
“走吧,小三子,别尽打歪主意,还有许多事未干呢?”
金钢掌心里一动,他从公子身上又想到镖银,这件事令人为难十分,星宿二怪走了,直接等于他失去靠山一般,又想到师兄,他精神一振,但随即又恢复颓丧,他师兄能帮助他多少呢?况且他师兄自己还为“绝命圣者”的小,弄得自顾不暇。
一个念头在他脑问盘旋,他拿不定主意,要干或不干,他想道:“既然自己能用的所学武功来赚钱,当然也叮用武功去赔偿损失‘武威四海’镖局是要继续撑下去的。”
他露出奇怪的笑容,但那并不是快乐的笑容,而是一种无可奈何的苦笑。
几天过去了,年青公子也一直再没有来镖局,“武威四海”镖局已失去原来的热闹,冷清清的,镖局镖头也辞去不少,伙计的更剩了三两个,无精打采。
叶慎是忠心“金钢掌”的,虽然“武威四海”镖局已濒临破产阶段,他仍不愿离开,他在镖局内四下奔忙,接头生意,而无半点怨言。
不过他觉得总镖头好有点异样,近几天来,常常深夜外出,回局之时,已是四更过后,他见到的只是他那付愁眉苦脸的样子,回想昔日的欢笑,不禁为之恻然。
天黑了,蓦地“武威四海”镖局的东上房内窜出一个黑衣汉子,身手矫健,显然这人轻功不弱,他四下一阵观望,展开身形向镖局外掠去。
这几个动作,已被叶镖头瞧见,他早就注意上了,他不明白“金钢掌”究竟每天每夜去干什么事。
他想去寻这些问题的答案,于是他也跟着纵出了房间。
街的尽头,走来两个更夫,手里还拿着刀,看见叶慎大声喝道:“是谁?”
叶慎一惊,没有回答,那两个更夫走近一看是他,他两人是认识他的,忙道:
“叶镖头,这么晚你老怎么还在外面?这两天杭州城发觉巨盗,达官巨贾的家被劫了好多次了,叶镖头要小心呢?”
叶镖头点着谢了谢了,那两个更夫又敲着更走了,叶慎一听,此刻已是三更时分。
他辨别了方向,略一起伏,便窜过两三个屋面,这时候,远方“丝”的一声,一条黑影如闪电般的向东飞奔,那种惊人的速度,就连叶慎那么锐利的目光,都无法看出身形。
叶慎毫不迟疑的一长身,极快地跟踪而至,但他只看见远处人影一闪,便没有了踪迹,他惊忖:
“这人的身法好快呀,连那‘星宿二怪’恐也比不上他,他是谁呢?难道他就是那什么巨盗吗?”
忽然,远处又有几条人影奔来,而且还是动着手的,其中还夹杂着厉叱的声音。
他略一考虑,又隐身在屋脊之后,那几条人影身亦不弱,瞬眼便来到近前,叶慎一看,是一个浑身黑衣,连面孔都蒙在黑布后的汉子,在和三个穿着公门衣裳的人动着手。
那黑衣人身后背着一个大包袱,但身手丝毫不受影响,空着双手,掌影如飞,抵住三件兵刃,一点也未落下风。
三个公差模样的人,一个年纪较长,手使链子枪,身手颇高,另两个手持铁尺,武功平平,但口中却在叱喝着:
“相好的束手就擒吧!三天里连劫八家,你也未免太狠心了吧?”
那黑衣人一言不发,掌掌狠辣,似乎非要将三个公差置之于死地不可,忽地口中厉呢一声:“下去。”
运掌一扬,将一个使铁尺的公差,硬生生的劈到屋上,惨叫一声,看样子是活不成了,那手使链子枪的,蓦地一惊,脱口叫道:“你是金钢掌?”
黑衣人冷哼一声,掌风横切那持链子枪的手腕,右掌微闪,向那使铁尺的砍去,砰的一声,那使铁尺的胸口也着了一掌,喷出一口鲜血,恍了两恍,倒在地上死了。
那手使链子枪的连忙收慑心神,手里链子枪翻飞拨打,勉强抵住掌风,口中喝道:
“相好的,你真够交情,我‘神鹰’算是瞎了眼,竟没看出个堂堂总镖头竟会当窃盗,不过栽在你‘金钢掌’手里,我田青总算不冤枉,今天没的说了,兄弟这条命就卖给好的了。”
他边说着,手里可不闲着,掌中链子枪招招致命,显然得过名家传授,但此刻抵敌着黑衣人的凌厉掌风,却居了下风。
叶慎躲在屋脊后,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惊呆了,心里充满迷惘,他的脸色随着心的激动而变白转青,身子似被毒蛇咬着,一阵剧烈的颤抖,他想不透,这个领袖两河武林的镖局首领,也会做起窃盗来了。
这时动着手的两人,眼看便可分生死存亡了,叶慎面临着一个抉择,那就是他是始终隐身不动呢?还是出手,将那叫“神鹰”的公差制住?不过这样一来,他“白猿”叶慎可要蒙上不义之名,良心难安了。
他久久委决不下,到底应该怎样办。
神鹰田青手下已渐不支,额上现出汗珠,但仍在苦撑着,黑衣人身形左转,躲开了他一招“玉女投梭”,右掌横扫“白鹤亮翅”。
“神鹰”田青勉力一躲,却已被指尖扫着左肩,立时觉得痛澈心腑,但他知道这黑衣人被他喝破底细,绝不会留下活口,忍着痛,掌中链子枪“泼风八打”挣扎着使出余力!拼命周旋。
“神鹰”田青混迹公门达三十年,自问两眼不盲,已经绝对对断定了此人必是“金钢掌”公孙项,但“金钢掌”为何连劫巨富,却仍令他猜不透。
黑衣人这时冷笑喝了声道:“好朋友认命吧。”
口音苍老,中气甚足,叶慎一听,不由倒抽一口冷气,此人不是总镖头“金钢掌”公孙项,还有谁人?
他伸手入怀,取出三粒铁莲子,准备助总镖头一臂之力。
他掌中暗打铁莲,正待发出,却突然听到阴恻恻一声冷笑!
远处人影一闪,先前被他追失了的那条绝快人影,随着笑声而来,他一惊住手,月色之下,只见这人影穿一套漆黑的衣掌,面带骷髅面罩,他脑里极快声搜索到一个影子,他知道此人必定就是纵横武林一甲子,当今天下第一魔头“绝命圣者”了。
他这里心中惊疑不已,那边的两人却已是亡魂丧胆。
书中交待的虽慢,然而这却是一瞬间事,动着手的两人,听得冷笑之声,已是一愕,看到随着笑声而来的人影后,两人都是久走江湖的人物,那里还有不认得此人的道理?尤其是最近,各地风闻纷纷出现他的踪迹,对他种种离奇的行动,知这甚详,八十年间,他每次出现江湖,都带来了极大的风波,人人自危。
黑衣人顿时觉得一阵冷气直入心田,再也顾不得“神鹰”田青,拔步就走,他自知绝非“绝命圣者”的对手,一咬牙,拼着数十年辛苦创立的身家不要,想先逃得性命再说。
“神鹰”到底眼光锐利,这黑衣人正是“金钢掌”公孙项。
他重镖被劫.八十万价值的珍珠却是非赔不可,他历年提积,家财虽不少,但是要叫他赔上八十万两银子,却又怎办得到,但是银子不赔,就要自己身败名裂,苦思之下,就走此下策。
“金钢掌”公孙项,情急逃命,他却未想到在“绝命圣者”前面,他又怎能逃得走呢?
他身方跃起,已自觉掌风击来,他浸淫掌力数十年,各家各派的掌力,他心里都有个谱,然此刻他觉着的掌风,却是他前所未见的。
那种掌力是那么的柔和而又坚韧无比,上身热得几乎要烧焦,下半身却冰冻像被放在冰地里。
他久经大敌,虽然不知道这种掌力的奥妙,却知道厉害,猛撤真气,将本是上窜的身形,疾快落了下来,此时他已知道,逃走是不可能的了。
他昏沉没的落在瓦面上,看见“绝命圣者”根本也未动,敢情方才的掌风,只是远远劈来,隔着这么远,已便人觉得有此威力,金钢掌心中更是骇然。
那惊惧而立在旁的“神鹰”田青,和屋脊后的“白猿”叶慎,也被他这种匪夷所思的掌力惊得目瞪口呆。
叶慎躲在屋脊里,大气也不敢喘,虽然他武功不弱,但见着这样似人非人似神而玄之人物,当然既惊且惧。
“绝命圣者”一言不发,像是尊石像似的,屹然卓立。
尤其是他那两道锐利而冷峻的目光,却带着些须嘲弄的意味,望着“金钢掌”公孙项,像是在欣赏他在临死的挣扎。
在“绝命圣者”的面前,生命突然变得那么轻蔑,生与死之间相隔的距离,也变得只有一线,而这线界,却又是那么脆弱而急逐的。
这种难堪沉默,的确是令人窒息的。
人们有面临着死亡的时候,有的接受着根本不希冀反抗。
而另一些却是在企图着逃避不成的时候,便奋然去反抗。
在这时候,“金钢掌”面前,也只有这两种抉择,他英雄自居,哪叱江湖多年;当然不甘就此等死,虽然明知无望,但也要一试的。
寂静中,金钢掌,突地一声暴喝,又掌齐出,掌风排山倒海,直取“绝命圣者”。
这一掌自是“金钢掌”毕身功力所聚,掌风虎虎,公孙项浸淫半生的“金钢掌力”,此时全部发挥了威力倒也不容忽视。
“绝命圣者”卓立未移,对这漫天而来的掌风,像是根本未曾放在心上。
金钢掌公孙项势发难收,变掌闪电般拍来,这一掌若是拍实了,便是铁人也禁受不住的。
“神鹰”眼看直线掌已堪堪击到那人身上,心里不由捏了一把冷汗。
须知“绝命圣者”一来,“神鹰”田青虽知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但此刻却对自己有利,他见“绝命圣者”不避不闪,心想:
“你就是武功再深,但却怎能抵住这石破天惊的一掌呢?你自持太甚,若然抵受不住,那不但害了你,也害了我了。”
那“金钢掌”觉得自己的掌指,似已碰着了“绝命圣者”的黑漆衣衫,心中大喜,吐气声,掌心外放,竟夹着内家“小天星”的掌力。
他不觉得惊呼道:“阴……阳……神功。”
他明白的时候,已太迟了,在这一刹那间,他突然了解这被认为天下第一神功的出奇的地方,但是他却永远无法对人说起来了。
咤叱江湖数十年的“金钢掌”公孙项,就在这徐徐而曼妙的一掌下,丧失了性命。
躲在屋脊后的“白猿”叶慎,全然被这瞬息间所生的一切所惊吓住了。
在旁站着的“神鹰”田青,望着这一切,暗自庆幸“绝命圣者”为他解决了一件他所不能解决的事情,杭州城里连续的无头巨案,此时不但有了着落,而且主犯伏命,藏物也眼看可以取出,自己多日的忧虑悬心,顿时松落了。
屋面上变得异样的静寂,方才的打斗,叱喝,掌风,刃击的声音,现在像冰一样的凝结了,然而,这静寂并不是安详的,在静寂中,令人觉得有一种难言的悚惧。
尤其当那人冷削而锐利的目光,自远处到他的脸上时,这悚惧的感觉,愈发浓厚了,他极为勉强地将脸上挤出一些笑容。
“绝命圣者”的面容,仍然木然没有一丝表情,夜色里,“神鹰”田青只觉这面容,简直像独自坟墓中走出的幽灵。
“绝命圣者”冷冷说了一句话:
“还不走吗?”
“神鹰”感激的望了“绝命圣者”一眼,他认为当今世上之人,认为“绝命圣者”好的,可能只有他一人。
闻言,一言不发,背着“金钢掌”公孙项的尸身,纵身而去。
屏息隐身的在屋脊之后的“白猿”,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对死去的主人有说不出的愧疚,难受中恐惧和不平。
屋面上恢复平静,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但是,“绝命圣者”仍停留在屋面上,不知在思索着什么,“白猿”叶慎只盼望着他快些离去。
半晌,“绝命圣者”一声长笑,掀开骷髅面罩,长吸一口新鲜空气。
“白猿”叶慎这人,一阵猛抖,几乎要跌落地下来,他头脑昏花,全身身如被巨物压身,透不出一丝气息,一种人性本能中潜伏着的惊恐使他几乎要脱口唤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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