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殷红色的血宛如蜿蜒的小蛇,从堆叠的尸体下爬出,慢慢汇聚成一滩向低处流去。上百堆的血流从不同方向蔓延而来,将居中的低处汇成了一片小小的池塘。
这里是帝都最深处的禁城,城门紧闭,杀戮声从最里面传出。
婚典后的第五日,十大门阀里凡是参与过那场刺杀的,都遭到了残酷的清算和屠杀。首先是巫朗和巫抵一族首先遭到了诛杀,旋即在拷问中扯出了巫礼和巫彭一族也曾一同参与谋逆,于是,清洗的规模在不断扩大。
迦楼罗金翅鸟毫无表情地悬浮在帝都上空,严密监视着底下的一举一动。
一条线被拉起,离地四尺。赤红色的线在七杀碑前微微晃动,有血滴下。
“传少将命令:帝都中谋逆之家,女子流徙西荒为披甲人奴——男子凡高过此线者、一律杀无赦!”
在血流到靴边时,云焕毫无表情地低头看着,一任炽热的殷红血液染红军靴上冰冷的马刺,有些心不在焉。肃清叛徒的刑场被设在讲武堂,那一块七杀碑下伏尸万具,耳边的哀嚎声连绵起伏,已经持续五日五夜毫无休止,尸体按照家族被分开堆放,渐渐堆积如山。
“云少将,”耳边有人恭谨的禀告,“末将找到一人,特来请示如何处置。”
“还请示什么?过线即杀,如此而已!”云焕有些恼怒地回过神来,顺着季航的手看过去,因为杀戮而麻木的眼睛忽然微微一怔,不由直起了身子。
——一个侏儒,正站在赤红色的线下瑟瑟发抖。
“哦……是他。”破军的嘴角忽然漾起一丝奇特的笑意,“提醒得好,季航。”
“多谢少将夸奖。”季航单膝跪地,旋即退开。
“哦,我倒是忘了——帝都里不满四尺的人除了孩童,还有你。你看,我差点就这样错过了……”云焕坐在金座里,施施然看着那个站在血池中间手足无措的侏儒,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他拿起一旁的殷红美酒慢慢喝着,长久地含笑打量着对方,金眸闪烁,却始终不曾再开口说一句话。
“杀了我!”终于,辛锥率先崩溃,嘶声跪倒,“别假惺惺了,快杀了我!”
云焕金色的眼眸里忽然掠过一丝黑暗,忽地轻声冷笑:“杀你?我怎么舍得。”
他负手从座椅上站起,一步步踩踏过血污横流的地面来到辛锥身侧,抬起脚用靴尖踢着肥白滚圆的躯体,声音冷漠:“阁下技术如此高妙,承蒙照顾,让我在阁下手里活了一个多月——如今,我又怎么舍得就这样杀了你?”
辛锥脸色煞白,知道落到对方手里已然无幸,霍地仰起头,狰狞惨笑:“云焕!早知今日,就算你姐姐肯跟我上床、我也不会留你一条命!你这条狼崽——”
“喀嚓”,冷冷一声响,侏儒的声音立刻含混不清。
“不要再用你的舌头说我姐姐的名字!”将马刺从碎裂的牙齿中拔出,云焕的眼神里隐隐有火焰燃烧,用靴子踩住他的手,“让我想想,你到底用过多少种刑罚在我身上……如今我还一半给你可好?”
辛锥满口流血,抬头看着俯下身来的军人,眼神里掩不住恐惧。
——他记得在那一个月里,自己对眼前这个人施加过怎样可怕的酷刑。那些酷刑,哪怕只有十分之一施于自己身上,便绝对无法承受。
“是不是觉得奇怪?——被你用天才的想象力折磨了那么久,我居然还能站着踩着你说话?”云焕微微的冷笑,脚下渐渐加重了力量。喀嚓一声,有骨头断裂的清脆响声传来,辛锥嘶声长号,整个脸扭曲得可怕。
靴子在移到他第二根手指时停住了,云焕看着侏儒流血的手指:“哦……实在是抱歉,我记得你可以把骨节全部敲碎却不损皮肤分毫,我本来想原样还给你的——可惜,好像我没这种天才的本领。”
他踩着辛锥灵巧的双手,由衷地叹息:“真是一双鬼斧神工的手,能将‘痛苦’发挥到极限——真可惜啊,整个帝都里,居然找不到第二个有你这样本事的人了。”
“所以,我要怎样才能把我遭受到的一切、源源本本还给你们呢?”
云焕俯下身,用靴尖抬起了侏儒的脸,忽地用一种极具诱惑和黑暗的语调,轻而缓地开口:“听着,辛锥——我可以不杀你,也不折磨你……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辛锥抬起满是血污的脸看着这个杀神,求生的本能让他顾不得任何廉耻和只准,从碎裂的齿缝里吐出急切的呼呼声,眼神里混和着恐惧、哀求和卑微的怜悯。
云焕转过身,手指指向七杀碑前那些门阀贵族,眼里的金光忽然大盛——
“那些前家伙都是门阀里最尊贵的嫡系。你,替我把我所遭受过的一切全都还给这些人——一分也不能多、一分也不能少!决不能让他们半途死去……
“他们能活多久,那你也能活多久!”
―
杀戮进行到半途,渐渐的听得耳闷,退入内堂休息。讲武堂还是昔年的模样,连窗间糊的纸张都是一色一样。云焕找到昔年坐过的位置,看着红枝木桌面上熟悉的纹理,仿佛回忆着什么,渐渐觉得疲倦,闭目养神。
“少将……”耳边又有恭谨的声音,“有人想见您。”
在讲武堂里休息不过三刻,睁开眼又看到季航。云焕蹙眉,言语间已有不耐:“不见——不要总是来打扰我,是不是该让辛锥割一下你的舌头?”
“是。”知道少将喜怒无常,季航白了脸,“可是对方……是您的岳母。”
“岳母?”云焕微微一怔,好容易想了起来,失笑,“罗袖夫人?——明茉已经死了,我和她没关系了。”
季航低下头轻声开口:“禀少将,明茉夫人……并没有死。”
云焕这才愕然睁开了眼睛:“什么?”
“明茉夫人在婚典上被及时所救,捡了一条性命回来。”季航低声禀告,时刻注意着云焕的脸色,“一直在母亲府邸里养病,如今已经好的差不多……”
“哦,”云焕淡淡,“这样都没死,倒是命大。”
季航听到他这样漠然的语气,脸色不自禁的微微一变,有一闪而过的愤恨。
“你去和罗袖夫人说:她不死,是她命大——看在这个份上,我不再追究巫姑一族昔日对我的不敬。”云焕不愿再多说,挥了挥手,“让她不必再来了,最好带着女儿走的越远越好,别在我眼前再出现。”
“是。”季航低首领命。
云焕看着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蹙眉:“对了,听说你也是庶出?”
“是。”季航回答,“属下本来是巫姑一族远房庶出之子。”
“那么,”云焕微微冷笑,“有想过自己当族长么?”
季航霍然抬头,眼神里一掠而过的光:“属下不敢。”
“不敢?”云焕眼神如电,盯紧了他,“庶出就不敢当族长?——那如我这样的贱民,是不是根本不该存在于禁城里?”
“少将和属下不同。”季航低着头回答,克制不住肩膀微微的颤抖。
“有什么不同?庶出和平民,就该永远成为低等人?帝王将相,宁有总乎!”云焕忽然冷笑起来,声音转为严厉,“听着,传我命令,三日之内,从铁城到皇城到禁城,帝都里任何人都可以挑选一家门阀的族长一对一决斗——无论任何人,只要在决斗中获胜,就可以取其而代之!”
“少将!”季航失声,变了脸色,“如果这样、这样做的话,帝都会……”
“帝都会大乱,是么?”云焕却是毫不动容,声音冷肃,“那就乱吧……就让这个帝都彻底的换一次血!”
季航脸色苍白,眼里有压抑着的激动光芒,内心似在激烈的挣扎。
“军中那些出身贫贱的战士,听到这个命令会欢呼雀跃吧?上天给了我改变整个云荒的力量,那么我也将给予所有和我一样的人改变命运的机会。”云焕淡淡道,“季航,我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成为我这样的人。或者,一辈子寄人篱下。”
季航没有回答,单膝跪地行了一个礼,随即退出。
云焕没有看他,在空无一人的讲武堂里闭上了眼睛。初春的风从窗纸缝隙里吹入,发出如缕的声音,血腥味浮动。帝都变乱一起,连讲武堂都关闭了,学生教师星散流离。这间教室也是空空荡荡,四周的座椅全部都空着,教案上也不见训导官和校尉的影子——那些英姿勃发的同学少年,如今都去了哪里呢?
“云焕,云焕,快起来!”朦胧的睡意里,他听到熟悉的声音,“上骑术课去!”
谁……飞廉?不,好像是南昭?……现在已经是下午上课的时辰了么?
一时间他忘记了时光的流逝,仿佛自己还是个十几岁的青葱少年,雄心勃勃地刚进入帝都的讲武堂。被同窗催促着,他在朦胧中张开眼睛,心里还想着今日的功课是否温习完毕,操练是否快要到时间——
“云焕……快起来。”周围那些人在催促他,“快跟我们来,要迟到了……”
他睁开眼,赫然看到的却是一片血红!
“快来啊,要迟到了……”那些同窗围在他身侧,此起彼伏地开口,语气却是诡异森冷,浑身浴血,伸过来的手残缺不全,声调平板,“云焕,快跟我们来,要迟到了……”
“南昭!”一眼认出了那个伸手推他的血人,他霍然睁大了眼睛。
不对……他们这些人,不都早已死了么?
啪嗒,桌椅被狠狠推倒,在空旷的讲武堂里发出重重的响声。云焕在座位上睁开眼,急促地喘息,金色的眸子里浮动着杀意和死气。
“怎么,睡醒了?”课堂深处,忽然有人开口。
他转过头,看到了门旁站着的戎装青年——那样熟悉的脸,正浸在门外的斜阳下,平静而宁和,仿佛和外头的杀戮毫不相干。
“承训?”他从胸臆里吐出一口气,看着对方,带着些微的怀疑,“你……怎么在这里?”
“我当然在这里,”承训笑着走了进来,顺手将倒了的桌椅扶正,讲武堂的双头金翅鸟徽章在衣领上闪亮,“别忘了我是讲武堂的教官——不在这里,还能去哪里?”
云焕点了点头,渐渐回忆了起来:承训是他在讲武堂的同期同窗。虽然也算巫即一族,可他家那一支早已势微,除了一个门阀的名头没有任何背景。在出科后,虽然没有像平民同窗那样发落到属国去戍边,却也无法进入军中地位最高的征天军团。因为空手搏击成绩惊人,他被留任在讲武堂里担任校尉——一个不咸不淡无关紧要的职位。
在他就读于讲武堂的时候,承训算是对他态度比较不错的一个,并不像别的贵族门阀同窗一样对他冷眼相看处处排斥,和飞廉更是私交很好的密友。
“外面血流成河,你倒是睡的着。”承训走了过来,叹息着摇头。
“在我流血的时候,他们也睡得很安稳。”他冷笑。
承训走到了他身侧,轻轻叹了口气:“云焕,我知道很多人对你不起,包括我在内……可是,你也报复的够了。收手吧。”
“收手?”他忍不住冷笑,“凭什么收手!那些人还没死绝!”
“收手吧……再杀下去,帝国元气大伤,只怕要一蹶不振、引来外敌入侵。”那个同窗却依然好言相劝,“无论再杀多少人,你失去的东西都不会再回来了。”
“那我就让他们同样尝尝失去的滋味!”云焕截口厉叱,声音带了暴怒的杀气。顿了顿,他看向对方:“对……你应该是巫即一族的吧?也有份参与叛乱。”
云焕眼里露出一丝冷笑:“好吧,承训,看在一场相识份上,我也给你一个机会——你回去把现在族里的当家人杀了,我就让你当巫即一族的族长!”
夕阳从窗间照进来,承训沐浴在柔和的金色光线下,忽地笑了一笑。
“不,杀亲人求生,我是做不到的——你还是把这个拿去吧。”
——他忽地伸手,摘下了自己的头颅,就这样捧在手上递了过来!
云焕霍然一惊,下意识地避开那个还在开口说话的头颅,啪的一声,撞倒了背后的桌椅,整个身子猛地一震,真正地醒了过来。
金色的夕阳照在他脸上,有微弱的温暖。教室里依然空空荡荡,桌椅整齐。他一个人坐在昔日坐过的位置上,回顾四周,一个一个回忆着当年同窗之人的脸,眼神慢慢变化。
——那些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都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吧?
“承训!”他低低唤了一声这个名字,猛然站起身来,大步走出堂外——外面的屠杀还在继续,几个参与叛乱的门阀遭到了族灭的惩罚,尸山的高度还在继续增加。那些血在讲武堂前汇聚成血池,黑红色渐渐凝固。
看到破军少将从堂内走出,所有战士纷纷停下手,恭谨地行礼。
金色的迦楼罗在他头顶回翔。
“巫即一族的承训呢?”他问身侧执行死刑的战士,“把他找出来!”
那个战士疾步跑出,在人堆里走了一个来回,旋即回来单膝下跪:“禀告少将,已经找到承训校尉了。”
战士托起了一颗刚斩下不久的头颅,手上血迹淋漓。
已经死了?那么,方才他在梦里看到的承训,原来已经是……那一瞬,云焕情不自禁地倒退了一步,几乎以为自己此刻还在梦魇之中,恍惚觉得承训的人头还会再度开口和他说话,苦苦劝他收手。
然而,那颗头颅已经失去了生气,闭目无言。
“……”他挥了挥手,示意战士退下,心里渐渐有无法控制的烦乱。侧首看向背后那面森冷的七杀碑,碑上文字一个接着一个跳出来,映入眼帘——
“不忠之人,杀!
“不孝之人,杀!
“不仁之人,杀!
“不义之人,杀!
“不礼不智不信人,奉天之命杀杀杀!
“三军之中树此碑——逆天之人立死跪亦死!”
“逆天之人立死跪亦死!”他忽然忍不住心里的狂躁,站在碑前以剑戳地,仰天大呼,状若疯狂,响彻三军,“杀!杀!杀!给我杀,一个不留!——不用斩首,统统的给我绞死!全部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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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白塔东侧的讲武堂看过去,朱雀大道两旁尸首林立,宛如两道死亡的墙壁。
暮色降临的时候,厮杀和哀嚎声音终于低下去了。剩下的人被士兵暂时押回,尸体被处理干净,讲武堂总算显得安静而空荡。
“再杀一日,把剩下的解决了;然后再给三天,选出新一任的族长——三日后,帝都戒严。”云焕看着撤退的战士,眼里的光芒冷锐而尖利,“我要清点军队人数,确认剩下的三军将士是否真心效忠于我。”
“是。”季航和其余几位将领单膝跪地,领命。
“帝都外情况如何?”他继续问。
“禀少将,叶城已经进入备战状况。”季航旁边的路夏抢着回答,“他们已经封闭了水底甬道,试图切断帝都的供给和联系——这几日趁着帝都内部繁忙,飞廉和巫罗在叶城修筑工事囤积粮草,还四处游说其他驻地的军队一起反攻帝都。”
“哦……”云焕淡淡,“看来,这小子是铁了心要和我作对到底了。”
“是。飞廉少将据说持有一面双头金翅鸟令符,已经频频飞往各处帝国大营,”路夏有些担忧,“属下怕他振臂一呼,各方的官兵都会被其迷惑,以他为马首是从……”
“螳臂当车——整个征天军团加起来,也抵不过迦楼罗一片羽毛。”云焕不以为意,疲倦地开口,“等我清洗完了帝都,自然会回头好好的对付这些不识好歹的家伙……那些敢于依附飞廉、与我作对的,下场就和现在帝都的叛徒一模一样!”
“是。”各位将领悚然低首,不敢对视。
“比起那些残兵败将来说,外敌更加重要一些。”云焕抬起头,看着夜色里白塔废墟,声音冷静,“无论空桑人还是鲛人,都是不可忽视的大敌——他们拥有极大的力量,一旦联起手,就能像上次一样出入帝都如无人之境。”
想起那天夜里冲入帝都上空的蛟龙和冥灵军团,季航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过,他们都有致命弱点——鲛人不能长期远离水源生活、所以不能深入内陆,砂之国那样的地方他们永远无法控制。而空桑人……呵呵,那群死人,无法在日光下战斗。”云焕的声音平静而犀利,日间那种嘶声力竭的狂态全不见了,从容分析,指点三军,“所以,只要抓住他们的弱点,便能在战斗中立于不败之地。”
“还请少将指点!”各位将领低首在阶下听命。
云焕横转佩剑,在地上沾着血比划出云荒的大致地形,冷冷开口:“很简单。遇到冥灵军团时命令各军不得主动应战,力求拖延,保存实力且战且退——夜最长也不过六个时辰,天一亮他们必须撤退。在他们撤退时,就迅速包抄追击,截断后路!”
“是!”季航诸人齐齐回答,士气大振。
“还有这里和这里,”云焕依次点过北角和东南角,示意:“整个大陆上,目前南方数郡和西荒相对稳定。东泽局势动荡,九嶷郡已然脱离帝都控制。鲛人多利用水路、配合空桑西京军队作乱——传令下去,即刻控制水源,以断其通路。”
“控制水源?”季航他们面面相觑,迟疑,“东泽水网密布,要截断水流实在不易。”
“谁叫你们涸泽而渔?”云焕冷笑,“改变水质,让那些鲛人无处容身就是。”
众人一起变了脸色:“莫非……是要在青水中下毒?”
“蠢材!”云焕实在不耐,拍案而起,“青水不比赤水,东泽人烟繁密,水网无尽,怎生下毒?又要下多少毒才能有效?”
一群军人不明所以,讷讷。
“用幽灵红藫,”云焕吐出一口气,冷冷,“把幽灵红藫投放到青水去。”
季航悚然一惊,抬头——幽灵红藫出自西荒赤水,传说是由死在沙漠里的旅人怨念凝结而成。剧毒无比,孢子成熟后飞附于周围其他活物之上,以其为载体汲取养分,蔓延极快,所到之处往往一片荒芜,人畜植物皆无幸免。
多年来,无论空桑人还是帝国,一直采取种种方法控制其蔓延,甚至专门在赤水入镜湖的地方设置闸门、派出将军驻守,来断绝其传播,所以此祸从未越过镜湖传到泽之国。
“幽灵红藫蔓延极快,不出一月、便可充斥青水河道,”云焕的声音冰冷,隐隐有刀剑交击的冷锐,“水下一切活物,绝无幸免——就算侥幸不被毒素侵蚀,幽灵红藫成长时会大量汲取水中养分,那些鲛人在其中也会窒息而死。”
“……”即便是死心追随破军的季航,也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这一刻的少将,完全没有白日里嘶声号令屠杀的杀气,然而那种疯狂却是隐藏着的,在平静冷酷的分析下、一点一滴透出来,带着浓烈的杀戮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这样做虽然杜绝了复国军的水道,可是东泽也会变成赤地千里。”路夏喃喃,脸上有不虞之色,“少将,这样做是不是……”
“唰”,一道白光闪过,血如同喷泉涌出——路夏的头颅滚落在地,脸上尤自带着不敢相信的表情。季航躲避不及,一时被热血溅了半身,脸色登时苍白。
“没有人可以怀疑我的决定,”剑芒从手中一闪即收,云焕依旧端坐于讲武堂之上,金眸冰冷如霜雪,“只有两个选择:服从我;或者,死。”
“是……是。”那些曾经身经百战的军人都不自禁地颤栗,低下了头。
“对了。外头的鲛人虽然可以慢点收拾,帝都里的却早该处理掉了。”云焕收起了剑,喃喃自语,眼睛望着西方尽头,露出暴戾的杀意来——该死的一族呵,我将让你们上天入地都找不到一处容身之所!
“……”季航不明白少将为何用如此痛恨的语气提起鲛人,只有沉默。
云焕负手,回身吩咐:“鲛奴之事,务必速行!”
“是!”大难当头,谁都不会再去顾惜这些平日用来玩乐的奴隶。
“好了,回去罢……年轻的战士啊,只要服从我,这个帝都便是你们的!”云焕唇角露出一丝奇特的冷笑,看着阶下穿着戎装的帝国军人——
那一群被驯服的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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