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一个中年人陪着一个白发苍苍的黄衣老人,中年人开口道:“敝主人恐怕已经安歇了,您老何不把信留下?”
黄衣老人沉缓地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信要面交本人!”
“您老到底是受何人之托送信?”
“贵主人看了信便会明白。”
屏风后传出一声干咳,中年人起身道:“敝主人来了!”
锦衣老人转出屏风,打最了白发老人几眼,拱手道:“阁下有何见教?”
中年人微一欠身,退了下去。
白发老人端坐没动,大咧咧地道:“阁下就是‘七海毒枭’司徒强?”
锦衣老人现不豫之色,冷冷地应道:“区区正是,尊驾怎么称呼?”
白发老人一字一句地道:“要命老人!”他,正是前来索仇的“冷面修罗”方石坚。
司徒强脸色再变,栗声道:“要命老人?”
“不错,你阁下大概是第一次听到,但那不关紧要。”
“请问……什么指教?”
“老夫替人捎信来。”
“尊驾替谁捎信?”。
方石坚从袖里抖出一个封套,轻轻掷了过去,道:“阁下自己看吧。”
司徒强接在手中,自顾自地走到主位坐下,撕开封柬,抽出来一看,老脸惨变,面皮起了抽搐,看完之后,霍地离座而,栗声道:“是‘冷面修罗’托阁下送的信?”
方石坚冷冰冰地道:“一点不错,就是他!”
“他约区区今晚到荷塘见面?”
“不知道,老夫只是传信。”
“阁下与他是什么关系?”
“忘年之交。”
司徒强额上现了汗珠,身躯也发起抖来,目光流转不定,表情相当复杂,久久无语。
方石坚打了个哈哈,道:“听说阁下明天要娶儿媳妇。”
“是的!”
“这是喜事呀,人到了年纪,总希望早抱孙子,不过……世事无常,谁能保得定会享含饴弄孙之乐,是吗?”
司徒强打了一个哆嗦,颤声道:“尊驾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石坚淡漠地说道:“没什么,老夫偶有感触而已。”
司徒强凝望了方石坚半晌,突地栗声道:“尊回莫非就是……近日江湖道上盛传的‘招魂幡’的师兄吗?”
哈哈一笑,方石坚道:“正是,阁下一猜就着。”
司徒强惊恐万状的连退了三步,口唇直打抖,说不出话来。
方石坚接着道:“怎么样,阁下准时赴约吗?”
司徒强牙齿咬了又咬,青着脸说道:“三更,准时!”
方石坚起身道:“如此老夫得走了,还有句口信,这是死约会,不见不散,如果阁下不愿累及家人,最好不要失约。”
蓦在此刻,那刚才离开的中年人姓董的管事,匆匆来到边,躬身道:“远客到访,是贺喜来的。”说完,一看主人神色不对,不由大感惊愕。
“什么远客?”
“巴氏双虎,巴大爷,巴二爷。”
方石坚登时热血沸腾。暗忖:“这可是天假其便,又来了两个仇家。”
司徒强皱了皱眉头,斜瞟了方石坚一眼,见方石坚神情没有异状,才道:“说我有请!”
董管事恭喏而去,其实,方石坚除了眼神,脸上不会有什么表情,因为他戴着人皮面惧。
司徒强硬着头皮说道:“尊驾既然要走,区区恭送!”
方石坚点点头,举步出厅向外走,心里在盘算着如何对付“巴氏双虎”。司徒强紧随在身的身后,到了院边,道:“恕区区不远送了。”
方石坚回头打了个哈哈,大步前行,到了穿堂外,只见姓董的管事引着两个魁梧的半百老者,昂着而来,故意“噢”了一声,迎着道:“什么风吹得贤昆仲来?真是幸会?”
“巴氏双虎”愕然止步,惊诧的望着这白发老人,陌生得很,从来没见过,其中年纪较长大巴一虎期期地道:“恕区区眼拙,你阁下是……”
方石坚掀髯道:“怪事,你兄弟竟然不记得老夫,不过……这也难怪,时隔近二十年,人总是会变的,老夫‘要命老人’。”
“巴氏双虎”齐齐惊叫了一声:“要命老人”脸上仍是一片茫然。
姓董的管事插口道:“这位老前辈是受人之托,送信与敝主人的。”
巴二虎“哦”了一声,道“送信?阁下与司徒兄是素识?”
方石坚心里杀机在翻腾,哈哈一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可以这么说的!”
“明日喜事,阁下何不屈留?”
“老夫有急事,只好失陪了,不过,咱们很快会再见的,请!”
双虑愕然拱手,方石坚大步离去,出了司徒府,他转到附近一条僻巷,心里想:“司徒强为了保全家小,不敢不赴约,巴家兄弟此来,正好做他帮手,不过,为了防万一起见,不可能掉以轻心,以防仇人脱风。”心念之中,他绕到司徒府的后院墙,鬼魅般溜了进去。
不出所料,司徒强、巴氏双虎,还有个贵妇打扮的老妇和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人——看来是司徒强的妻儿,五人齐集在内厅里,每一个人的面色都十分沉重,显得不安。
司徒强栗声开口道:“贤昆仲知道‘要命老人’的来路吗?”
巴一虎道:“不知道,根本就没听说有这一号人物!”
司徒强一字一顿地道:“他就是一代魔尊‘招魂幡’的师兄!”
双虎面色惨变,巴二虎激声道:“那老儿怎会与‘冷面修罗’连上?”
司徒强苦笑着道:“总是有原因的,现在不是猜测的时候,‘百灵派’掌门耿由义被杀之后,区区便担心他会找上门来,如今果然,不用说,贤昆仲迟早也在他拜访之列;如今是商讨如何应付的问题。”
那青年豪雄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准时赴约……”
司徒强瞪眼道:“你少开口,赴约?去送死,再去一百个也不够……”
青年人不再开口,但一脸不服气之色?
巴一虎期期地道:“司徒兄有什么妙策?”
“走!”
“什么?走!”
“除了避其锋头,没第二条路可走。”
“司徒兄的家业?……”
“钱财身外之物,先保命要紧。”
老妇开口道:“老爷子,你当年纵横江湖的豪气哪里去了?”
司徒强铁青着脸道:“与这等人物谈豪气?夫人,能保住命便不错了。”
“可是明天……”
“明天怎样?”
“喜帖都发出去了……”
“夫人,这些全都不要紧了,时机紧迫,不容再耽延了,你立刻收拾些细软,母子一道回娘暂住。”
“你呢?”
“我与两位老弟改装另奔他处。”
“为什么不一道?”
“不成,会被一网打尽,对方不认识你母子,可不必担心意外,我如果能侥幸脱离,会来找你母子,快,现在马上行动,坤泉去备车,从后门走。”
青年人激越的唤了一声:“爹……”
司徒强不容他说下去,一挥手,厉声道:“生死交关,还说废话,快去!”连赶带推,把母子俩推了出去。
气氛紧张得无以复加。
外院的下人们,仍在忙着布置灯彩,根本不知道后院的事。
巴二虎苦着脸道:“我们怎么办?”
司徒强道:“改换短装,乘马,先离开封阳邱再打算。”
一包银子,使关城门的时间延长了半个更次。
三骑马匆匆出城,泼刺刺摧鞭疾驰,马上是三个黑衣短装人,一口气驰出了七八里,舍官道转入小路。
眼前是一片荒林,三骑马勒住了。
“司徒兄,我们到底去哪里?”
“分道,各奔前程。”
“分道?”
“是的,对方此刻可能已经在荷塘等得不烦了,我们的行动不能迟滞,尽量避开通衢大道,最好是白天不露面……”
蓦在此刻,前面林子里传出一阵凄凉的歌声:
孤星寂。
孤剑寒,
谁悲失路?
人海茫茫!
霜天晓角摧,
雪地钟声残。
零雁声声,
破晓寒。
“这歌声像听人唱过?”
“荆山秃头峰……”
“难道会是……”
“快走!”
马未起步,一条人影已出现眼前,是一个劲装少年,双目在夜暗中犹若两粒寒星,司徒强栗喝道:“什么人?”
一个冰凉刺骨的声音道:“冷面修罗恭候三位大驾!”
三骑马唰地散开,人影闪晃中,悲嘶与惊呼齐发,三匹马被削去了前足,踣了下去,马上人滚了下来。
方石坚寒声道:“走不了的,别作梦,咱们来谈上一谈。”
三人在聚在一处,齐亮出了兵刃,个个亡魂尽冒。
方石坚手中铁剑一横,咬牙切齿地道:“司徒强,巴氏双虎,现在是还血的时候了……”
巴一虎身形电弹而起,向斜方掠去……
人影一划,两条人影半空遇合。“哇”惨号破空而起,其中之一,摔落地面,一颗头滚出老远,另一人影回原地,是,方石坚,飞身,杀人,回原位,动作快如一瞬。
暴吼声中,剑芒疾闪,巴二虎忘命攻向方石坚。
剑刃交击,传出折剑之声,巴二虎手中剩下两尺不到的一段连把断剑,登时惊魂出了窍,就在一窒之际,胸口了凉,惨嗥再传,铁剑已透胸而过。
“巴二虎,杀人者死,这是江湖铁律!”
“你……你小子……嗯……”像猪被屠般的长长闷嗥。
铁剑一搅,拔出,血泉迸射,人栽了下去。
同一时间,“七海毒枭”司徒强闪电般掠入林中。
“哪里走!”厉喝声中,方石坚投身入林,只这转眼工夫,失去了司徒强的影子,方石坚急怒交进,穿林划弧飞驰。
如果让他漏网,再找他便难上加难了,他可能一辈子匿居不出。
论理,司徒强绝逃不出多远。
绕了四五圈,依然不见人影,方石坚气得发昏,只这眨眼工夫,对方能逃到哪里去?
突地,腿肚上一麻,似被蛇咬了一口似的,方石坚心头大震,这分明是毒药暗器,对方到底伏匿在哪里呢?
“司徒强,你出来?”
“……”
“老匹夫,你飞也飞不了!”
“哈哈,冷面修罗,你可以活到日出时分。”声音在数丈之外。
方石坚咬牙循声扑去。
一阵头晕目率,几乎栽了下去,毒性猛烈,循血迹侵窜,他忙运功封住心脉,用手在腿肚上一摸,湿湿粘粘的,那是血,手指触到一样坚硬的东西,箝了出来,是根两寸长的毒针。
“冷面修罗,来年此日,便是你的忌辰了!”声音更远。
方石坚气极如狂,不顾一切的穿林追去!这一用了真力,毒性发作更快,奔出不到十丈,脑内一昏,仆了下去。
“我不能死,我不能……”
他歇斯底里狂叫着,挣起身来,走不到三步,身躯晃了晃,又栽了下去,再也无法的动弹了,神志开始模糊……
一条人影,幽灵般的到了他身边,寒森森的剑芒,朝心窝搠下。
方石坚悠悠醒转,惘然回顾,不见人影。
暖暖的阳光,从枝隙漏下,原来已是第二天的早晨,他努力回想,昨夜诛仇的一幕又回到眼前,他想起是中了毒针倒地,非但没有死,身上也没有不适之感,这是什么缘故?“七海毒枭”司徒强呢,他没对自己……
心念未已,忽然发现不远处似躺了个人,不由心中一动,站起身来,走过去一看,不由又大感骇然,司徒强倒卧在血泊中,尸体已经僵硬,是谁杀的,这样看来,是有人救了自己,不然毒不会自解,是谁呢?“伤心客”吗?
他木然望着司徒强的尸身。
枝叶拂动声中,一条人影幽然出现,是一个黑衣蒙面女了,方石坚立即看出是“无回玉女”的师姐,也就是“辣手无盐”的女儿余莹,心头登时涌起一阵无法形容的感触,莫非是她救了自己,她怎会在此地现身,心念之中,抱拳道:“余姑娘,幸会。”
余莹蒙着面,看不出她脸上是什么表情,但从目光,可以看出态度并不和善。
方石坚下意识的地一阵忐忑,又道:“人是姑娘杀的?”
余莹冷冰冰地道:“不是!”
方石坚大感意外,怔了怔,陪口道:“那是谁援手在下?”这句话一半是自语。
余莹却接上口道:“又是一个该杀你的人,但却出手救了你。”
方石坚错地道:“那是谁?”
余莹冷哼了一声道:“我那不争气的师妹!”
打了一个震颤,方石坚向后退了一步,心情顿时紊乱起来,想不到救自己的是“无回玉女”蒋兰心,当下红着脸道:“她人呢?”
余莹寒声道:“她走了,她不愿意见你这冷血人。”
方石坚垂下了头,久久才又抬头道:“为什么说在下冷血人?”
余莹怒声道:“始乱终弃,薄情寡义之徒,难道你的血会是热的……”
咬咬牙,方石坚尴尬地道:“姑娘知道事情的始末,始乱二字谈不上吧。”
余莹冷笑了数声道:“方石坚,北邙的事不管谁是谁非,她的出发点是爱你不假,一个女孩子最宝贵的是什么?你……竟然把她的心放在地上踏。”
苦苦一笑,方石坚道:“余姑娘,她告诉了你没有?”
“告诉我什么?”
“她已经另结新欢。”
“你放屁!”
方石坚被骂得一怔,俊面一沉,道:“不是在下信口胡言,是她自己亲口说的。”
余莹冷厉地道:“如果不是她凑巧路过,你不死在司徒强的毒下也死在他的剑下,你丝毫无动于衷吗?”
“在下万分感激!”
“感激就算了?”
“那要在下如何?”
“你方才说她另结新欢?”
“是的。”
“你知道她说那话的意思是什么?”
“在下不懂!”
“哼,方石坚,你可听仔细了,她本来打算一死了之,后来,她发觉她不能死,她已经有了身孕,是你的骨血,这便是她活下去的理由,也是她心身的寄托。”
几句话,有如巨雷轰顶,方石坚眼前一黑,几乎栽了下去,想不到一度错误的春风,“无回玉女”竟有了身孕,是自己的骨血,这些时日来,自己一直对她不谅解,还一直恨她,鄙视她,歉疚之感,油然而生,期期艾艾地道:“她……为什么不说呢?”
余莹气呼呼地道:“你给她说的机会吗?方石坚,你小看她了,她不会向你乞怜,她对你一往情深,感情无价,她岂会这种件事来买你的爱,求你施舍,哼……”
方石坚激动无比地道:“她去了哪里?我一定要找到她。”
“她不愿再见你!”
“余姑娘在下承认是自己错的,请告诉她的去处?”
“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石鼓山的栖身处,被你那同路的‘要命老人’毁了,她只好另觅安身之处。”
她没进一步说她师叔“吴天一剑”被杀的事,看来“伤心客”说对了。“辣手无盐”不会为此而出头,什么原因呢?但这意念只他脑海里一闪即逝,现在,他的心意全在“无回玉女”的身上。
人,彼此之间,尤其是男女,一旦误会或偏见消失时,情感与了解便会突破而进入另一个境地,他把与“无回玉女”邂逅后的一切经过,从头想了一遍,愈想愈悔,愈想愈觉对她有所亏欠,由于这种良心上亏负的感觉,抵消了他个性上的冷傲,喘了口气,期期地道:“余姑娘,算是请求你,请告知她的行踪。”
余莹摇头道:“我真的不知道,老实说,我也恨你太无情,但却不希望你与她决裂,你会找到她的,我答应再见她时,替你圆场。”
方石坚作了个揖,道:“在此就此谢过。”
余莹莹冷冷地道:“谢倒不必,不过话说回来,你可不能再对不起她。”
方石坚讪讪地道:“那不会的!”
余莹默然了片刻,才又开口道:“方少侠,我问你一句话,‘要命老人’与你是什么渊源?”
心头微觉一震,方石坚敏感地道:“为了令师叔‘昊天一剑’被杀的事?”
“不错,事情的真相的必须澄清?”
“奉令堂之命查究?”
“唔!”
方石坚深深一想,星目中闪射精光,沉声道:“在下与‘要命老人’的关系,可以说是忘年之交,他义伸援手,代在下复仇,如果令堂要出面追凶,在下完全承担。”他还不想揭开自己化身之谜。
余莹摇摇头道:“家母不会为他出头,只是查查真相而已。”
方石坚心中一动,脱口道:“听说令师叔的功力是令堂废的?”话出口,才觉得不妥,这是别人的隐私,不该问的,但话已出口,收不回去了,俊面不由一热。
余莹栗声道:“你听谁说的?”
方石坚无奈,只好信口道:“是‘要命老人’探悉的。”
余莹低了低头,道:“不错,对你我不否认,因为家父母的事,你曾协过力,我索性告诉你,当年家父母为了一个严重的误会而反目,到最近才证实是我那不肖的师叔一手造成,所以家母在一气之下,请出祖师爷家法,废了他的功力,同时把他在师门除名……”停了停,又道:“你记得家父曾交一修养玉匣与我那回事吗?”
“记得,怎样?”
“那便是不肖师叔陷害家母的证据!”
“噢,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余莹沉吟着道:“基于你与蒋师妹的关系,以后我们是一家人,应该让你明白,早年……我那不肖的师叔属意家母,百般追求,但家母决意委身家父,后来,他成了家,但妒恨未消,偷取了家母的饰物,从别人头上剪下一青丝,假充是家母的,为此枉杀了一个江湖同道,说是与家母有私,把证物交与家父,家父不察,负气而离,化身作‘壶底和尚’……事实就是如此。”
吐了口长气,方石坚感慨地道:“人心鬼诈,稍一不察,便贻恨终生,现在令尊堂如何?”
余莹闪动着眸子道:“已经和好如初了!”
方石坚连连点头,他想到当初丁一风对“无回玉女”的作为,正是这故事的重演,几乎造成无法挽回的悲剧,心念之中,连连-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顿了顿,接着问道:“姑娘离家外出,有事吗?”
“是为了蒋师妹的事。”
“……”
“她誓死不肯回家,我无奈其何。”
方石坚又开始激动起来,咬牙道:“我一定要找到她!”
余莹吁了口气,道:“好,我们分头找,她不会走远,总在附近一带,如果她知道你今是而昨非的态度,一定会回心转意的,我得走了……”说完,转身出林。
方石坚坚木立在原地,他心里还是想着“无回玉女”身怀有孕的事,如何才能找到她,她在外流荡,是因为伤透了心。
突地,远远传来一个声音道:“在这里了!”
方石坚心头一动,又是谁找上了自己?
另一个声音道:“截住她!”
接着,是喝叱之声:“站住!”
方石坚暗忖:指的不是自己,余莹刚离开,莫非是她?心念之中,循声扑了去,一看,真的不错,余莹在林子边,被四五个武士围在居中。
武土之一暴喝道:“昨晚小店里杀人的是你?”
“不错!”
“为什么要杀人?”
“因为他们找死!”
“好哇,臭娘们,你才真的……”
黑影一旋,惨号暴起,那名口出不逊的武士,被余莹抓碎了脑袋,横尸当扬,方石坚为之心冒寒气,他看不出余莹用的是什么手法,但的确够狠辣,“辣手无盐”的女儿,实在是母女同科。
另四名武士双目尽赤,齐齐暴吼一声,发剑攻上,看气势,这些武土都是百中选一的高手,只不知是哪个路道的,四剑联攻,势如骇电奔雷。
余莹娇躯一晃,脱出剑圈之外,欺到了一名武士身后,“哇”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嗥,步上了一个武土的后尘,头碎额裂而死。
另三名武土呼吸一窒,脸色惨变,但却不曾休手,叱喝声中,又疾攻而上。
余莹娇躯连闪,身法奇诡无论,惨号又传,第三名武士碎额横尸。
剩下的两名武土亡魂大冒,飞退两丈之外,面如死灰,毁了三个人,他俩再出手是送死。
余莹冰寒阴森的道:“你俩不滚,等死吗?”
武土一硬着头皮道:“是人物的话,报个名号?”
余莹冷嗤了一声道:“凭你还不配,识相的快滚!”
一声脆笑倏告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人声音道:“丫头出手狠,口气也不小。”人随身现,是一个风韵十足的半老徐娘,似乎周身都散发着诱人荡气,她身后随着四名少女,也一样的风情外露。
方石坚在暗大为震惊,现身的竟然是“一统会”的副会主,上一次,他以白发老人的身份与她交手,几乎毁在她一箱毒蜂之下,据“伤心客”说,她的来历不明,但一身都是歹毒的东西,看来这几名武士是“一统会”的弟子了,这妖妇现身,不知余莹是否就付得了……
两名武士深深行了一礼,退站一旁,中年媚女直欺余莹身前,寒声道:“丫头,本座真不知道该要你如何死法?”
余莹若无其事地道:“你说呢?”
中年媚妇荡笑了一声道:“本座一下子还真想不出来,但不要紧,会有好办法的,报上你的来路?”
“你呢?”
“别唬着了,本座‘飞孤女’一统会副会主。”
“哦,南荒十八峒总峒的千金,想不到会来到中原,还当了副会主。”
“你丫头见识不浅,现在报上来路。”
“对不起,无可奉告。”
“少给本座放刁,快说!”
“如果不呢?”
“本座面前没人敢说不字!”
“但是我已经说了!”
“那你死定了,而且将死得很惨!”说完,翠袖一挥,道:“先让你尝尝神蛊噬心的滋味!”
苗蛮之人,最擅长的是便是放蛊,蛊毒上身,除了放蛊的,无人能解。
“住手!”一声朗喝,破空传至,方石坚飞掠入场。
四少女之一惊呼道:“冷面修罗!”
“飞狐女”定睛一望,扬眉露齿地媚笑着道:“哟!原来你就是‘冷面修罗’长得不赖嘛。”
方石坚面冷如水,手中铁剑一横,道:“你敢以毒物伤人,我就毙了你。”
“飞狐女”格格一笑道:“好大的口气,姓方的,正愁找不到你,你却自行投到,太好了,你是乖乖随本座走,还是要本座动手?”
方石坚侧顾余莹道:“余姑娘,你走!”
“飞狐女”撇嘴道:“谁说让她走?”
方石坚道:“是在下说的!”
“凭什么?小白脸。”
“凭这个!”说着手中铁剑扬了扬。
“格格格格,可靠吗?”
“你可以试一试,在你有所举动之间,人头落地。”说着,铁剑斜扬,向前欺了两个大步,星目中射出两条栗人的煞芒。
“飞狐女”粉腮微微一变,道:“看来本座不得不试一试……”
方石坚心中不无忐忑,他听说过蛊物的厉害,但他已下了决心,要施展铁剑绝招,一举而毁灭妖掏,不让她有下毒的机会。
余莹突地脆笑了一声,道:“飞狐女,姑娘我打赌你将在一个照面之间伏尸铁剑之下。”
“飞狐女”大声道:“丫头,你少放屁!”
余莹右手缓缓上扬,道:“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飞狐女”陡地粉腮大变,栗声道:“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方石坚大感意外,目光扫处,只见余莹手中拿着一个五彩瓷葫芦,约莫有半尺长,葫芦中腰系着一根彩绦,绦端垂着鲜艳的缨络,看起来十分抢眼,这是什么东西,竟然使“飞狐女”如此惊惧?
余莹冷冷地道:“如何,你没有机会吧?”
“飞狐女”退后两步,再次激声问道:“问你为什么会持有这东西?”
余莹“嗤”地一笑道:“这你就不必管!”说着,目光朝方石坚一扫,道:“我们走!”
方石坚迟疑地道:“走!”
余莹道:“什么?你还舍不得走?”
略一踌躇,方石坚垂落铁剑,道:“好吧!”
“飞狐女”寒着粉腮道:“小白脸,今天算你走运,但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你等着瞧吧,会主已传玉令,不计任何代价,非逮到你不可。”
冷极地一笑,方石坚道:“也许是你走运,能活着回去。”说完,已走到余莹身边,两人双双弹身驰离,没入林深处。
穿林奔了一程,两人停住了身形,方石坚道:“余姑娘,你为什么阻止在下动手?”
余莹沉声道:“你已经失去了杀她的机会?”
“这话怎么说?”
“那妖扫一身都是歹毒东西,这是苗蛮的专长,而她说的神蛊,更是蛊中之王,会在不知不觉之中放出,一旦神蛊上身,她便可随心控制你,即使在百里之外,你一样要受制,你如果存心要杀他,应该在现身之初,出其不意的地下手,而且必须一剑夺命,你还有什么机会?好在她没及时放蛊,不然麻烦就大了。”
这番话有道理,方石坚默然颔首。
余莹又道:“原则上,如果你已定心杀人,便当机立断,决不能给敌人留余地。”
这话近于残狠,但却是至理之言,所谓制人而不制于人,方石坚又点点头,想了想,好奇地问道:“姑娘方才出示的是什么东西?”
“一件异宝,是家父所得到的。”
“哦,什么异宝?”
“这是百年前被尊为‘南荒之神’的孙霜所炼制的珍奇药物,他曾藉此而降伏边荒苗蛮,这瓷葫芦等于他的标志,中原极少人知道,但是南荒却是妇孺皆知,葫芦里盛有的奇药,只要拔开瓶塞,透出药物,能使任何歹毒之的噬主人,尤其是神蛊是与主人心神相通,一旦反噬,准死无疑。”
方石坚为之悚然,这的确是闻未所闻的奇事,心念之中道:“难怪‘飞狐女’见葫芦变色,对了,当初江湖传说,令尊‘壶底和尚’得宝失踪,姑娘曾误会是霸剑左云林窃据宝物,杀人灭口,而传说中却说异宝能起死回生,服之可以平添两甲子功力……”
余莹笑笑道:“那是以讹传讹,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我真的有急事要办,得分手了!”娇躯一弹,倏焉而逝。
方石坚等余莹走后,奔到昨晚他藏东西的地方,取回衣袍面具,又改装成白发者者,然后扬长上路,直奔开封。
一路之上,他思潮起伏激荡,对“无回主女”他内疚之情愈来愈重。
他曾目睹她为水性杨花的女子。
但,造物主的安排,不但使他俩有了夫妻之实。而且还有了身孕,现在,以纯挚的爱,去弥缝那受创的芳心,为时当不致太晚吧。
落霞满空,夹道的枫林泛出一片无尽的夺目的红,红得像血染,更艳。
晚风习习中,送来了刺鼻的血腥味,方石坚大吃一惊,看了看风向,折身投入枫林,一幅残不忍睹的画面映入眼帘,只见十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横七竖八躺在林中,每一具尸身上都可看到皮翻肉转的剑也,至少都在三也以上。
这是冷血的屠杀,谁下的手?死的都是些什么人?
突地,方石坚发现一块光滑的巨石上,留有身淋淋的八个大字:“冷面修罗,君临天下。”
登时热血沸腾起来,是谁阴谋嫁祸?他气得浑身发抖,多卑鄙的阴谋,多残忍的手段,嫁祸者的手段,嫁祸者的目的是什么?
一条人影,穿林掠至,落在身前,赫然是一个面目冷森的中年文士,方石坚打量一打量,很陌生,从未见过。
由于这中年文来得突兀,方石坚的锐利目光,迫注在对方脸上,略不稍瞬。
中年文士皱了皱眉头,抱拳道:“区区武当俗家弟子‘行云剑客’周彬,请问您老尊号?”
方石坚苍冷地道:“要命老人!”
“要命老人?”
“不错。”
“区区斗胆请问,您老是否‘招魂幡’的师兄?”
“不错!”
“行云剑客”脸色陡变,转身便要离开,方石坚冷声喝道:“别走!”
“行云剑客”打了一个哆嗦,回进身来,不安地道:“您老有什么指教?”
方石坚手指石上的血字,道:“这是怎么回事?”
“行云剑客”期期地道:“这……不是写得很明白!冷面修罗君临天下……”
“有人冒名嫁祸。”
“什么?您老说有人冒名嫁祸?”
“不错!”
“何以见得。”
“冷面修罗独来独往,无帮无派,他君临什么天下?”
“这……这……区区不得而知,不过……”
“不过什么?”
“死者都是‘一统会’的人,除了‘冷面修罗’恐怕没人敢碰他们,而且,他与‘一统会’结怨,是人所共知的事,而且……血案不止这一次……”
“另外还有?”
“是的,整个开封道都轰动了。”
“他都留了名?”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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