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二少爷收拾起了闲适的心情,开始密切注意场中情况的变化,他已看出庄亦扬的内力较之“天煞星”高了半筹,而“天煞星”的剑术又略高于庄亦扬,两相比较各有千秋,但相持下去,内力深厚的还是胜算较大,因为能耐战。而庄亦扬是不择手段的,万一“天煞星”不幸做了他的剑底亡魂,那“碧玉蟾蜍”的公案便将无法了结。
“天煞星”的剑术出神入化,似乎又挽回了颓势。
庄亦扬仗着内力强过对手,采取硬接硬打的战术。
稍见疲软的场面又现高潮。
实力不相上下的高手搏斗,通常会战到最后一刻,而胜利属于能坚持到最后一刻的人,古二少爷对此点非常清楚。
转眼又是五十招。
“呀!”庄亦扬突然暴喝了-声,使出一记怪招,分明是直刺,中途改为斜劈,但只劈出一半,又疾旋为上挑,然后一个勾勒,几个动作一气呵成,而且快得犹如-瞬,双剑平贴在半空,不动了。
现在成了比拼内力之局,真力透过剑身迫冲抗拒,表面上什么也看不出,但却十分凶险,功力稍逊的一方如果抗拒不了,非死即伤。庄亦扬已经用上了他的长处,看来他不耐久耗,打算速战速决。
拼内力,自然会影响到伤口,双方的剑伤处又现殷红。
古二少爷的心收紧,他判断“天煞星”斗不过庄亦扬,他已准备必要时出手干预,他必须要留“天煞星”活口。
无声的战斗。
静默地持续。
盏茶工夫之后,“天煞星”的身躯微见颤抖,显然他的内力不济,败征已现,生死胜负将马上见分晓。
情况的变化比古二少爷的预期来得快,闷哼乍传,“天煞星”踉踉跄跄退了数步,“咚!”地一声跌坐地面,蒙面巾下半截突然染红,他吐了血。
“哈哈哈哈……”狂笑声中,庄亦扬的剑指向“天煞星”的心窝。“阁下。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是谁,只知你是范江陵的生前至交,而你阁下为了妙香君一直要得我而甘心.所以我不得不杀你以绝后患,现在……”
古二少爷正要现身……
“当!”地一声,庄亦扬的金剑被荡开,人也被震得退了三四步。
一颗鹅卵石掉在地上。
古二少爷大吃一惊,这份掷石的腕力膂力太骇人了。
“什么人?”庄亦扬栗喝出声。
人影出现,是,一个须眉俱白的老者,头戴员外巾,身穿寿字衫,足踏福字履,手中拄一根弯扭的鸠头杖,胁下斜挎着一个鼓绷绷的织锦袋,仿佛民间供奉的福德正神,最抢眼的是胸前吊挂着一面金光闪闪的八卦。
怪,说不出的怪。
“老前辈是……”庄亦扬又退了数步。
老人用手拍了拍腰间锦袋。
“咚咚咚!”袋里发出的是鼓声,声音不大,但却令人心摇神悸。
“招魂催生鼓!”庄亦扬暴退三步,栗叫出声。
暗中的古二少爷也不由心头大震,这怪物的名头他听说过,应该说是传说中的人物,想不到他还活在世上。在一甲子之前,黑白两道闻其名而丧胆,没有谁敢招惹,他杀人也救人,全凭一时的好恶,据说没有人经得起他的三通鼓,无人知道他的出身来路,公赠他这恐怖的名号。
“哈哈哈哈!”“招魂催生鼓”狂笑了一声。“小子,想不到你能一口道出我老人家的名号,难得,本来是要催你去投胎,偏偏你狗运好,今天是我老人家的生日,忽然动了善心,催生变成放生,快滚,别等我老人家改变主意。”
口气大得可以吞象。
庄亦扬转身如飞而逝。
古二少爷志在“天煞星”,没有追下去。
“招魂催生鼓”扬手掷出一物,太小,看不真切。
“天煞星”用手接住,掀蒙面巾纳入口中,然后起身,片言不发弹身离去。
古二少爷正待要……
“小子,给我老人家出来!”“招魂催生鼓”两眼直望着古二少爷藏身的位置,看来他早就已知道有人在旁隐伏。
古二少爷无奈,只好现身出去。
“招魂催生鼓”仔细端详了古二少爷一阵。
“你小子叫什么名字?”
“我姓古,人家叫我古二少爷。”
“哦!古二少爷就是你?”“招牌催生鼓”撇了下嘴。“这么说……你便是‘赤胆铁判’郎风那老小子的传人?”目中精芒稍现即隐。
“不错!”古二少爷面现肃然之色,这是对师讳的尊敬。
“那老小子还活着?”
“不错,比你阁下还硬朗。”
“小子,你偷偷摸摸躲在一旁意欲何为?”
“办点私事,无可奉告。”
“如果我老人家一定要你说呢?”
“对不起,说过无可奉告。”
“你小子敢对我老人家如此说话?”“招魂催生鼓”的声音突然变冷,而且隐隐带着杀机。
“称你一声阁下已经够礼数了。”古二少爷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事实上他已看出这老怪物跟“天煞星”之间有某种关系存在,他投手掷出之物当是疔伤之药,而“天煞星”闷不吭声地离开,双方的默契已显然,是以他采取了高姿态,至于后果他不愿多想,反正是碰上了,这说不定是“碧玉蟾蜍”公案的又-个变数,他非面对不可。
“你还不想死吧?”
“当然,当然,老的还活着,年轻的岂敢先死。”
“哈……哈——哈哈哈哈……”“招魂催生鼓”狂笑起来,银髯随之急剧波动,笑声也如逆浪般层层推涌叠出。
古二少爷初时不察,及至发觉气血有逆转现象之时,才猛省这老怪物已经藉笑声发动攻击,这种至上的功力如果抗拒不了,势非毁于逆行的气血之下不可。于是,他立即运起从不曾用过的师门“自闭神功”把笑声摒绝于感官之外,自我封固。当然,表面上他是神态依然,挺立不动,这一来,那致命的笑声对他已不起作用。
许久,“招魂催生鼓”自动止了笑声。
古二少爷也暗中卸了神功。
“招魂催生鼓”老脸露出惊震之色。
“小子,想不到晚辈之中居然有人能抗拒得了我老人家的‘一笑招魂’,郎老小子能得你为徒算是天幸。”
古二少爷心中暗震,原米老怪物这一阵笑声使的竟然是“-笑招魂”,幸而他主动中止,要是持续下去,自己是否能挺得住大成问题;还有他的催生鼓,其威力可能强过笑声招魂,看来今日之局绝难善了。心念之中,他只微笑不语,无得色,亦无惧色。
“小子,找老人家今天不杀生,你可以走了。”说着挥了挥手。
“后会有期!”占二少爷扬了扬藤鞭,从容转身离开。他这后会有期四个字是别有深意,暗指双方必然会再碰头。
老地方——谷城酒店。
老规矩——独享一桌酒菜。
古二少爷手按着酒杯,默然沉思——
“招魂催生鼓”如果与“天煞星”有渊源,他就不会放走庄亦扬,因为庄亦扬是“天煞星”必欲得而甘心的对象,可是“天煞星”在当场并未阻止,为什么?
“天煞星”是“碧玉蟾蜍”公案的主犯,而自己是办案的人,而“招魂催生鼓”对自己并无明显敌意,为什么?
“招魂催生鼓”能一口道出自己的师承,对师父似乎颇不陌生,而他竟也放过自己,未提公案只字,为什么?
“招魂催生鼓”久已失踪江湖,而今突然出现,又恰在“天煞星”危急之时,又给他疗伤之药,很难说他们之间没有关系,但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蒙面客便是“天煞星”,这是吴无畏指称的,吴无畏是丁财神的代表,而丁财神同样是案中要角,这指证到底有几分可信?
玄玄与丁财神父女之间到底存在着什么秘密?
心里方想到玄玄,玄玄便出现了。
“二少爷!”
“你先坐下再说。”
“是!”玄玄落座,似有些迫不及待。“二少爷,请你无论如何到土城走一趟,丁家可能有意想不到的灾难。”
古二少爷心中一动,他再无法缄默了。
“玄玄!”古二少爷正色,但声音很低。“我最后一次问你,希望你不要再用有不得已的苦衷这些词来搪塞,如果你不据实回答,我以后不会再问,现在是最后一次,你跟丁家父女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存在?”目光直盯在玄玄脸上,似乎要看透他的内心。
玄玄的脸色变了又变,脸皮子也在抽扭,许久。
“二少爷……非要我说出来不可?”
“你也可以不说,我刚说过以后不会再问。”
“好!我……说。”玄玄似下了最大的决心,也可以说是最痛苦的决定。“二少爷,我是不久前才知道,几乎不敢相信是事实……”咬咬牙,吐口气。“丁财神便是……我的恩师,他易容改形……”
古二少爷内心的震惊无法以言语形容,这是怎么也想不到的事,丁财神居然是“千面客”段小川的化身?
“丁财神是你师父?”
“是的!”玄玄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家师死于范江陵的阴谋毒手,我一心要为他报仇,可恨范江陵已不在人世。……至于家师绝处逢生,死中得活这一节我并不知道,更没想到他化身土城城主。”
“哦!”古二少爷一下子豁然明白过来,段小川的易容之术独步当今武林,为了避仇而脱胎换骨,当然没人能认得出来。他,绑架妙香君是为了报仇雪恨,其情便可原了。自己所看到的原来都是假象,那丁一婵、段氏宗祠的巧姑应该是同一个人,贾俊英也是女儿身,照此看来……
“丁大小姐是你师妹还是……”
“是师妹。”玄玄点头回答。
“巧姑呢?”
“同一个人。”
“贾俊英呢?”
“也是她改扮的。”
古二少爷心头涌起一股异味,自己把贾俊英当男人看待,抱她到破庙为她疗毒伤,才发现她是易钗而弁,双方等于已有肌肤之亲,难怪会听到许多不解的话,而吴无畏这近似托孤的请求也就可以理解了。
“玄玄,我全明白了,可是……范江陵已不在人世,你师父应该没有再隐瞒身世的必要,为什么还……”
“还有仇家的党羽,比范江陵还可怕。”
“哪些?”
“蒙面客一伙。”
“他们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师父的身份?”
“不知道。”
“你说你师父一家可能有急难?”
“是的,所以请二少爷援手救助。”
“对了,你师父提到过‘招魂催生鼓’其人么?”
“现在担忧的便是这老怪,他是范江陵的身后人。”
古二少爷不由心头一震,刚刚会过这老怪物,自己是否是他的对手还大成问题,老怪物与蒙面客既然是同路,迟早还是得面对,只是目前还没想到应付之策,看来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想到这里,深深吐了口气,放开胸怀道:“好,你陪我痛快地喝上几杯,别辜负了这些好菜,吃饱喝足之后便上路。”
“好!”玄玄也展颜一笑。
主从两人暂时抛开问题,畅饮起来。
土城——已经变成了死城,家家关门闭户,夹着尾巴无精打采在街道上晃荡的狗名副其实的成了丧家之犬。
往日的繁华已烟消云散。
赌城关闭了,没人知道真正原因。
古二少爷在街上闲逛,不见半个人影,想找杯茶喝都办不到,别说饮食了,江湖诡谲而冷酷,不禁感慨系之。
他知道原因,他正因此而来。不知不觉,他走到了丁财神的豪华宅邸,只见大门洞开,一片空寂冷清,庭园里的花木也黯然失色,似乎知道今后将再无人欣赏,也不会再有园丁照顾,未来的命运可卜。
进入大厅,气派依然,一切陈设如旧,只是物在而事非。他在大厅椅上坐下,眼前似乎晃动着了大小姐——应该是段大小姐的俏丽倩影,不禁又想到吴无畏请托自己照顾丁大小姐,当时只应承在道义上予以照应。他想——丁财神——“千面客”段小川——预知恐怕逃不过仇家之手。
“招魂催生鼓”东山复出何为?
“天煞星”将有什么打算?
丁大小姐化身贾俊英,如今人在何处?
丁家庄与土城同时关闭,事情就此了么?
正在想得出神之际,外面突然传来脚步之声。古二少爷迅捷地闪入上房,随即掩上房门,只留一条小缝。
脚步声移近,一行人鱼贯进入大厅。
当先的是“天煞星”,仍是蒙面客的装束。接着是“天眼客”和豪客,两人到右首落座,“天煞星”则坐上居中左侧的椅子,最后是两名武土挟着一个人进入。
古二少爷的目光透过门缝看清楚时,不由心头剧震,被挟人的赫然是丁大小姐化身的贾俊英,她怎会落到对方手里?
贾俊英被按坐在左边椅上,两名武士左右站立。
“你叫贾俊英对不对?”“天煞星”开口问话。
“不错!”贾俊英眼里全是怨毒之色。
“跟丁财神是什么关系?”
“主人与雇佣。”
“是吗?”
“信不信由你。”
“好,现在你老实说出你主人的身份来路?”
“不知道。”
“你准备先吃些苦头才肯说?”
“杀剐听便。”
“嗯!先撕下他的左耳。”
武士之一伸手抓向贾俊英的左耳。
“住手!”暴喝之声传出。
那名武士缩手,“天煞星”等全离座而起。
一条人影飞闪入厅,是黑衣女人。
古二少爷本待要现身,见状又稳住了。
“不请自来,太好了!”“天煞星”又坐了回去。“由芳驾来回答问题,更为直截了当,丁财神到底是谁?”
“就是丁财神。”黑衣女人语冷如冰。
“看样子芳驾不愿意回答?”
“已经回答过了。”
“不要紧,我们可以慢慢谈,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来了就别想再离开。”蒙面客一副笃定的语气。“这小白脸是芳驾的什么人?”
“亲人!”
“噢,那芳驾现身的目的是……”
“带他走!”黑衣女人的声调十分坚定。
“哈哈哈哈.带人走可以,但得把事情交代明白。”
坐在椅上的贾俊英似已被制,他没动只瞪眼。
“天眼客”和豪客在一旁虎视眈眈。
两名武士紧靠贾俊英的座椅而立,摆出待命的姿态。
场面没火爆,但空气却像绷紧了的弦。
“阁下与过世的范江陵是生死之交?”黑衣女人冷森森地问。
“不错!”“天煞星”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阁下当然是不愿见到范江陵绝后?”
此言一出,“天眼客”与豪客同时目露凶光。
“当然,当然,芳驾敢于现身,所恃的便是手中握有这张王牌。”“天煞星”的话声平静得出人意外。“不过,这张王牌已经不管用,因为小虎已经平安回家,可惜的是保护他的吴无畏兔脱了。”
贾俊英想挣扎起身,但被两武士按了回去。
黑衣女人的身躯明显地一震。
房中的古二少爷也为之一震,想不到人质已被对方救回,这一来,丁财神方面可说没戏唱了,想不到的挫折。
“芳驾是女人,老夫不想用激烈手段,如果坦白交代几个问题,老夫可以考虑网开一面,意下如何?”
“办不到!”黑衣女人厉声回答。
“芳驾想清楚,朝阳峰的故事不会重演,在眼前情势下,芳驾没有反抗的余地,而且也离不了现场。”“天煞星”依然保持平静,语气充满了自信。
事实很明显,贾俊英不能出手,以黑衣女人一个对付三大高手,的确没有制胜的可能,形势绝对地不利。
“在场的谁也不能活着离开。”黑衣女人冷峭地说。
“连芳驾与这小白脸也在内?”
“不错!”
“同归于尽么?”
“可能是如此!”
“嘿!”“天煞星”冷笑了一声。“这只是芳驾的如意算盘,事实如何尚不得而知,不过,这种事绝不会发生,现在还有少许时间让芳驾做最后的考虑,否则将会后悔莫及,这绝不是虚声恫吓,老夫言尽于此。”
就在这说话之间,豪客已经移身到厅门边,与“天眼客”成了犄角之势,“天煞星”是在正面,黑衣女人已被包在正中。
小虎脱险是古二少爷乐于听到的消息,他一向最不齿于掳人作质的卑劣手段。至于眼前黑衣女人和贾俊英的安危他有道义上的责任,绝不能让“天煞星”他们得逞。情况已到紧要关头,他准备待机而动。
场面冷寂了片刻。
“芳驾想通了没有?”“天煞星”开口打破沉默。
“根本不必想。”黑衣女人面色阴冷。
“宁死不回头?”
“不错,在场的一起上路。”
“很好!”好字余音仍在,人已离座,而且剑已刺向黑衣女人,几个动作仿佛是一个动作,而且快如电闪。
黑衣女人双手戴着爪套,右爪抓剑,左爪抓人,出手之凌厉令人咋舌。
同一时间,“天眼客”与豪客双双上步出手疾袭。
黑衣女人早已料到这一招,双爪变势为格挡、同时旋身,消解了三方的攻势,但她丝毫没有缓势的机会,连换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三个不同方位的攻击又罩身而至,她无法变换位置,只有硬架。险极地应付过这一回合,第三波攻势又临……
“住手!”暴喝声中,“天眼客”和豪客双双惊叫一声,左右弹开。
黑衣女人恰好有了回旋的空间。分寸之差避过了“天煞星”迎面划来的一剑。又是一道掌风把“天煞星”震退。
“又是你!”“天煞星”栗叫。
动的画面静止,古二少爷巍然挺立在“天眼客”和豪客之间,现场形成了一个大圆圈。
“幸会!幸会!”古二少爷神色自若。
“二少爷!”贾俊英激动地叫了一声,眼神里所迸发的那一份特殊情怀把少女芳心深处的秘密完全表露无遗。
古二少爷的心微微震颤了一下,但此时此地他无法去深思细想,只是在本能上起了一个自然的反应。他把目光移向黑衣女人。
“芳驾先解贾老弟的禁制。”男女有别他不便动手。
黑衣女人本来就站在贾俊英的近旁,她侧身上步。
“天眼客”身形一动,他准备阻止。古二少爷的藤鞭闪电点出,“天眼客”疾退。
黑衣女人双爪暴扬,黑森森的利爪相当骇人,只要被抓中绝无法全尸,两名武士立即收手后退。黑衣女人褪去了左手爪套。
贾俊英低低说了一句,可能是指出被制的穴道。
古二少爷锐利的目光在游扫,谁只消一动他就会发出致命的攻击。在场的全领教过他的身手,没敢盲动。
黑衣女人伸指疾点数下,然后戴回手套。
贾俊英站起身来。
这一来,形势大为改观。
“古少侠,你是存心跟老夫作对?”“天煞星”的声音中饱含愤怒。
“事逼处此,不得不然。”古二少爷淡淡回应。
如果“天煞星”知道他的身份已被古二少爷所悉,他便不会如此说活,而形势也会大大地不同,可惜他不知道,仍然以蒙面客的身份自居。当然,这一点不到万不得已古二少爷也不会点破,只要追回“碧玉蟾蜍”便功德圆满。
“古少侠对香君与花灵有过情份,而且彼此间友谊不浅,老夫忝为她俩的父执,是以从没敌视过古少侠,而古二少爷如此做……妥当么?”“天煞星”的确有委曲求全之意,当然,对古二少爷的武功来路有所忌惮也是原因之一。
“区区只是做自己应该做的事。”
“看来我们有单独一谈的必要。”
“是非常有必要。”古二少爷正中下怀,随即偏头向黑衣女人道:“芳驾与贾老弟可以离开了!”
黑衣女人用手肘碰了贾俊英一下,双双举步。
贾俊英扭头深深望了古二少爷一眼。
“天眼客”他们只能眼巴巴地望着两人离开。
“天煞星”做了个手势,“天眼客”和豪客连同两名武土先后退出大厅,现在厅里就只剩下古二少爷和“天煞星”相对了。
“在没谈正事之前。区区先提个问题……”
“可以,请说!”
“阁下与‘招魂催生鼓’之间是何渊源?”
“这……”“天煞星”似乎极感意外地一震,默然了片刻才道:“谈不上什么渊源,有那么一点香火之情。”话锋顿了顿,又补充说道:“那位老人家喜怒无常,行事令人莫测,全凭一时的好恶。”
古二少爷不得不考虑对方的话有几分可信,也许是实情,也许是随口敷衍。分析“天煞星”与庄亦扬拼斗的当时状况,庄亦扬不知何以功力突增,“天煞星”竟然不敌而负伤,正在生死交关之时,那老怪物突然出现解厄,他放走了庄亦扬,又赐药与“天煞星”,“天煞星”连个谢都没有便离去,说有渊源说不通,因为他放走了“天煞星”的死敌庄亦扬。说没有渊源也不像,“天煞星”与他似有默契……
“真的是如此?”
“信不信在于你。”
“好,我们谈正事,阁下说要单独谈,谈什么?”
“谈少侠正在全力办的公案。”
“怎么说?”古二少爷表面镇定,心却已抽紧。
“少侠认为东西在老夫手上?”
“不是认为,而是认定。”
“其理安在?”“天煞星”的语音很沉重。
“区区与丁财神已经正式谈判过,他誓言东西不在他手中,连碰都不曾碰过,换句话说,便是指在阁下手上。”
“少侠相信?”
“相信。”古二少爷以断然的口吻回答。
“要是老夫也誓言东西不在手上又当如何?”
“区区不采信。”
“为什么?”“天煞星”的声音已带激动。
“因为阁下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显然情虚。”
“少侠错了,江湖人常有不足为外人道的苦衷,这与公案无关。”略顿,反问道:“丁财神是何来路?”
“丁财神就是丁财神。”
“少侠既然不知他的来路,何以会相信他?”
“阁下应该更清楚才对。”古二少爷笑笑。“阁下与过世的范江陵是至交,而丁财神与范江陵有不解之仇,所以才有绑架他子女的事发生,而阁下的同路弟兄曾到此地豪赌,想藉以取代丁财神的地位,如果说阁下不知他的来路,岂非太悖情理?”
“天煞星”一时无语,但透过面巾观视孔的目光却是迷惘的。
这点古二少爷心下明白,因为“千面客”段小川会死而复活,“天煞星”做梦也想不到,所以根本无从忖想。
“古少侠,一句话,东西不在老夫手上。”
“抱歉,区区不接受这句话。”
“那古少侠的意思……”
“区区并非公门中人,只是受委托办事,故而用的是江湖方式,如果阁下交出‘碧玉蟾蜍’,其他一切不究,否则的话……”古二少爷故意沉吟。
“否则怎样?”
“说过了,依江湖规矩办事。”
“动武?”
“恐怕只好如此。”
“古少侠为什么一口咬定东西在老夫手上?”
“当然有百分之百的理由,交出东西之后自当奉告。”
“丁财神有个好女儿,办事自然得心应手!”“天煞星”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这句话,但言外之意不问可知。
“哈哈哈哈!”古二少爷大笑了一声,他一向是不爱笑的。他一下便听出了对方言外之意,是暗指自己为丁大小姐的美色所惑而偏袒丁财神,但对方却想不到身份已被揭穿,如果一下点明的话,便无所遁形了。
“古少侠觉得好笑?”
“是非常好笑。”
“何故?”
“阁下并非等闲人物,竟然看人走眼。区区可不是见美色而迷之人,情与理的分际谨守不渝,绝不以私害义,何况是非是无法颠倒的,阁下心知肚明,以巧言诡辩来混淆事实真相是不明智之举。”古二少爷义正辞严。
“天煞星”默然无语,不知他心里在盘算什么。
古二少爷的决心坚定不移,已完全表现在眼神之中。
双方凝峙好一阵子。
“古少侠觉得花灵这姑娘如何?”“天煞星”又冒出了一句意外的话。
古二少爷心中一动,花灵是“天眼客”的徒弟,他们之间关系相当密切,看来“天煞星”已把算盘珠子拨到了儿女私情之上,刚提出丁大小姐只是一个引子,真正的意向是在此,所谓黔驴技穷,听起来可笑。
“不错,秀外慧中,而且有个性。”他沉稳如故。
“她深爱着古少侠。”
“区区知道。”
“那古少侠对她呢?”
“这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档事,题外之言省了吧。”
“不,这是题内之言。”
“噢!怎么说?”
“古少侠如果不健忘,当记得梅园襄阳‘百里侯’杜仲的千金杜芸香遇害血案,老夫凑巧碰上而做了和事佬,当时老夫表示过得到‘碧玉蟾蜍’的话会首先交还,只是有条件,届时再说……”
“区区记得!”古二少爷点头。
“现在老夫就有条件。”
古二少爷心念一连几转。
“意思就是说阁下可以交出东西?”机智的反问。
“可以这么说。”
“那阁下刚刚不是极力否认么?”
“老夫否认的是东西不在手上。”“天煞星”强辩。
“那又如何能交出?”
“老夫有老夫的打算,绝对能实践诺言。”
“区区愿意听听。”
“好!老夫就开门见山地说。”“天煞星”的目光闪了几闪,语气满郑重的。“如果少侠答应与花灵成百年之好,东西就能回到少侠的手上。”
古二少爷的心弦急剧震颤,怎么也想不到“天煞星”会提出这种问题,一时之间他愣住了,这是个听似荒唐但却是个必须深加考虑的条件——
对花灵彼此间那一份情谊是很深厚,花灵也示意过以身相许,但自己还没下定决心,终身大事,岂能草草。
再就是中间插了个丁大小姐,撇开同样有过体肤相接这一点不说,她是玄玄的师妹,不止一次坦白示爱,而她父亲又透过吴无畏表示托孤之意,自己虽不曾正面应承,但如果万一她父亲因为“碧玉蟾蜍”公案之故而真的遭了不测,在道义上的确难以自处。
“天煞星”言词闪烁,很难说会有什么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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