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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

来源:未知 作者:墨佰毅然 发布时间:2012-04-26  

自百余年前“小李探花”李寻欢与“龙凤双环”上官金虹在金钱帮一战之后,身心具感疲惫不堪,无心再行江湖路,从此海渡蓬莱,任我逍遥,销声匿迹,“小李飞刀”也成为了绝响。

无奈在此之后,江湖上为抢夺到百晓生兵器谱上排名第一而相互残杀,死伤无数。幸得中原武林出一奇侠,以一双肉掌,独战十大门派高手于华山之颠,经过三天三夜,终于以一招“降魔七诀”勉强得胜。后因身负重伤,又遭群雄追杀,杀出重围后,只得隐匿疗伤,不料伤愈后却发现妻子已失去踪迹,苦寻十载而不得,心灰意冷之下,遁入嵩山少林门下为僧,从此廖无音讯,晃若流星划落,再也无人在江湖上得见他的踪迹。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有一个少年人,他从小就在山林中伴师修行,一直与山林与落日为伍。他既不知他是否出生在江湖,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实姓名是什么,只记得在他懂事的那时侯起,他的师父就开始叫他的名字,沉烟。师傅说他的身世与少林颇有渊源,于是从那天他才知道,沉烟其实只不过是师父以俗家弟子的身份为他取的法号。

沉烟依稀记得尚在幼童时,曾经有父母陪伴,为了躲避兵荒马乱,一直生活在一个很偏僻的村子。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那个残秋的黄昏,他竟然莫名的成为了孤儿,直到师父在枯井之中找到了他。可是至今为止,他依然不知道他的仇家叫什么名字,直到十六岁那年,他才听师父说起,他的仇家与当今最响亮的六个字有关,他当时身在深山之中,自然不得而知。

后来他才渐渐在师父口中知晓,武林中有句话已经是家喻户晓,那就是“北无极南少林”。

相传是很久以前,一位名叫古弦的武林高人收下了两名弟子,一个叫做雪飘舞,一个名叫墨佰,只是谁也没有听说过他们的名字。因二人都是武学奇才,是以古弦各自传以绝世武功。但是二人刚业成不久后这位高人就坐登极乐了,而这两个弟子其中一个相传就是十八年前战败十大门派高手的那位奇侠,由于当时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所以崇拜他的人们,都叫他奇侠。

而古弦的大弟子,也就是奇侠的大师兄雪飘舞,传说除了奇侠之外,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的面目,只知道他的武功几乎还在奇侠之上。那时候,他们的师父有个女儿,名叫盈青,她不但生的貌美如仙,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她和她的二师兄奇侠,更是偏喜于古韵诗词,琴音五律。而他们的大师兄雪飘舞虽然也深爱着这个小师妹,但由于他自小爱武如痴,除此之外,对于诗画琴音等,也都是知而不懂,懂而不精,加上那一年他正在修炼师父古弦临别之前传之绝技,是以根本上已经与二人疏远。

奇侠与盈青本已情根深种,自此彼此相惜相爱,别下山洞之后,入走中原,恰巧遇见当时群雄为争夺天下第一之虚名的武林大会,只得出手阻绕,并与十大门派定下华山论剑之约。

由于当时二人情投意合,对即将出关的大师兄,竟浑然未加提防,他们相约华山一战后,势必便退出江湖,从此抚琴吟诗,浪迹天涯。不料一切都是个定数,在奇侠负伤之后,不仅被整个武林追杀,更让他黯然伤神的是自己的妻子盈青竟然失去了踪迹,他为此苦苦寻找了十年,十年的流浪生活,他饮尽了苦楚与寂寞,十年后,他出家为僧,而这时候,江湖上却窜起了一个门派,名叫“无极”。

无极门一直以“仁义”取信天下,以“武力”征服武林,虽然无极门早已经血债累累,却因为他们所灭的大多是黑道上的恶徒,为武林反而平息了不少纷争,加上他们对于穷途末路的武林高手,又打着“广纳”的旗帜,是以十多年以来,他们不仅势力日益壮大,如日中天,更已经拥有了一批忠心不二的门徒和武功高强的十大护法。和近年来极少在江湖上行走的少林相比,少林渐渐处在下风,无极的名声理所当然地驾驭在少林之上,从而有了“北无极南少林” 的口碑传之江湖。

这日午后,师父风尘仆仆回到山林中,急唤沉烟至后山,亲自考验他的武功修为。那天沉烟发现他的师父双目深陷,头发有些蓬乱,似有一丝病态,他将四十九路掌法的掌力和变化都施展出来,终于得到了他老人家的认可。

师父打坐在一块圆石上,忽然让沉烟跪在他面前,双手正在敛着佛珠,面带慈祥之色,道:“沉烟,你的‘天罡降魔功’已具备了为师的八层火候,从小你以少林功夫为根基,所以从你十六岁那年,为师传你神功,你的进步才会如此神速,但为师已逾古昔,时日已不多,只望你能将为师在四十年中才参悟出来的武功修炼成果,为师也算不枉此生了。”

沉烟缓缓抬起头来,看见师父皱纹累累的脸上竟有一股不耐之色,当下只得说道:“徒儿一定不负教诲。”说话期间,却见师父手中抽出一把乌鞘长剑,剑身乌黑,薄而柔软,剑已抽出犹自“嘤嘤”长吟,历久不绝,但见他将剑尖夭弯至剑柄,双指收力,剑尖立马回弹。这竟是柄薄而不脆,柔而不钝的好剑。

沉烟从未见过他师父使剑,其中包括几年前他在师父的带领下去少林阻挡强敌的时候,包括师父给他讲解的一切武功,都与剑无关。

他看见师父的皱纹似乎越来越深,似乎在一瞬间而苍老了许多,他的师父似乎酝酿了好久才对沉烟叹道:“这套武功,本出自你古弦祖师极柔的一套掌法,但后来又经过为师参悟禅宗多年,以少林绝技中的几套刚劲绝学相融合,十多年来,为师终于找到突破,只可惜……”又自长叹一声,才继续接道,“如今再加上这把‘纹松宝剑’的刚柔,从而创造另外一套绝学,名为‘第十三剑’,又名黯然消魂剑。只因剑中有剑,败中求剑,如太极之中所表达的‘有极则无极,求实则图虚’是一个道理,虽未达到无剑无我,无我无剑的最高境界,但是这十三剑,只要你好好修炼,却足已伏魔天下!”

沉烟将心法牢记在心,背诵一遍后,夕阳已经西沉,沉烟看着师父站在太阳下山的峰口,急切问道:“师父意欲何处?”师父叹道,“自由自在,云游列国,不再归期。”言毕之后,人已消失在淡雾之中。

沉烟欲想追逐,终于不知从何追起。仰望天际,却见霞云满天,一大群飞鸟自空中掠过,发出了沉重的撕鸣。日已落尽,月已露出。

其实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月出日落一般,一代又一代人都要经过岁月无情的流逝和摧残,生命也如日沉月出一般,如此年年岁岁付出有生的温暖和光芒,最后得到的却其实只不过是黄昏后的一片黑暗,什么也无法带走,包括寂寞。

那一刻,他似乎才想起在之前师父和他说起的那些故事。包括奇侠,包括华山论剑,包括遁入空门。他心中一直仰慕的英雄,原来就是自己每日每夜所对着的师父,他就是奇侠,只不过如今的法号却叫做,饮苦。他在心底无声地感叹着,饮苦,谁不曾饮苦,年轻有年轻的苦,老来有老来的痛。可是谁曾想到饮苦会是十八年前那个寻找妻子盈青十余载,那个独自饮尽苦楚和寂寞十余载的浪子呢。

这把纹松剑上,刻有一朵兰花和一轮弯月,兰花簇拥的地方刻着他俗家的名字:墨佰。剑柄上有两句小纂:爱到深处人憔悴,情到浓时情转薄,妻赠!

自那以后,沉烟再也没瞧见过他的师父饮苦,也许他终于又以浪子墨佰的名讳云游天下,也许他已自那后而以饮苦的身份西登极乐。沉烟依旧每日不停地练剑,日复一日。关于他的仇恨,关于他师父谜一般的过去,他都无从知晓,但他终于还是决定下山寻找答案。为了帮师父完成他未完成的心愿,为了找到师娘,为了他自己的仇恨……

那年,他二十岁。没有人知道他真实的名字。沉烟,只不过是师父为他取的法号。

直到那一刻……

秋本已残,残阳将落,大地萧杀。

一个短衫少年在饮酒,他穿的是一套洗的发白的衣服,衣角很短,显得有一丝落括,一阵风席来,他的身边仿佛有衣袂拂起,可是再仔细去瞧,他的衣袂却又似乎根本没有动过。

只要是有一定修为的人,就会发现,这个落括少年竟已拥有无意间的杀气,无形的杀气。他人虽未动,但他的意志已经随大自然的改变而改变,即使无须他的控制,也已形成了一层保护罡气,也许他自己也还未明白他的修为已经达到了“无相生相”的境界。

他喝酒的地方是坐落在山脚下的一家小店,只不过店子已经残破不堪,所以除了酒之外,连一个伙计也没有。

他酒喝的极慢,似乎只要喝快了一些,就会被酒呛到。但他却已经连喝了三壶酒,他虽然喝的慢,但喝的却不少。他喝完第三壶酒的时候,眼角才扫向了前方不远处的一条小溪上。

溪边很静,只有水声,但岸边却赫然坐着一个穿青布短衫的老者,老者的胡子和头发都很长,但却黑的很,脸上几乎连一点皱纹也没有,只见他手中拿着一把大约两尺余长的钢刀,他的刀就这样淌在急流中,另一只手在垒石头,仿佛是要将流水给挡住,但他垒的石头越多,水流反而越急,只不过水流越急,他垒的也越慢,他显然并不着急。

这倒也要不小的耐性。可是正在这时候,从溪流旁边的林子里走出了两个人。这两个人看起来都还年轻,年纪都不会超过三十岁,但前面一人的体型却胖的很,后面那人却瘦的很,两人身高都差不多,穿的也都是黄色长衫,在衣袂边都镶嵌着三道金边,只是前面体胖之人的腰上仿佛还有血迹,右手背在身后,一把剑却握在左手,后面的瘦人面色却在发青,嘴唇也略微发紫。他二人虽然都还能够走路,其实受伤都已不轻。

过不多时,那体瘦之人已经向那溪边老者坐的地方走去,他看着溪流,忽然一字字吟道:“举杯销愁愁更愁。”

那老者看也不看他一眼,却接道:“抽刀断水水更流。”

体瘦之人听后连忙恭敬道:“不知是前辈前来想助,在下有失远迎,实属不敬。”

却听那老者静静地道:“事情办的如何?”

体瘦之人悄声到:“门主所要的消息已归属下所得,只要我二人安全抵达北冥楼兰城,将消息安全交到门主手里,事情也算是功德圆满,江湖离太平之期也将不远。”

那老者像全然未听到他说的话,隔了片刻,忽然冷哼一声,道:“你可知罪么?”

体瘦之人惊问道:“在下何罪?”

那老者沉声道:“门主责怪你二人办事不利,耽搁时日太久,这次特遣老夫前来问罪,不过,只要你将门主所需之物转交给老夫,我或许可以为你们开脱罪责。”

体瘦之人却依旧面不改色,道:“并非我等不信任老坛主,只因事关重大,当非亲自交到门主手上不可,如若被刀斩门所获,天下只怕又遭浩劫,我等多年努力岂非功亏一篑?”

那老者已不答话,人已站起道:“你我此时尚在刀斩门的管辖区域,小心行事本是应当,可是我既然受命与门主,只怕你们说了也不算。”

体瘦之人道:“既然如此,但请坛主出示门主手谕,如若不然,不是属下不肯效命,只怕属下是无法效命了。”

老者拳已握紧,一字字道:“你认为你二人能够在老夫手下走上三十招么?”他见对方沉默不语,已自接道,“早知道如此多费唇舌,也就罢了。就算是花如梦在此,也要给老夫三分薄面,何况你们两个小儿。”他话刚说出口,两尺钢刀已出手,不料那体瘦之人像是早有准备,身子已先向后衢,口中道,“燎原百击,你好个倚老卖老的家伙,竟敢直唤门主姓名,你的所做所为,我等早已接到讯息,只等你的狐狸尾巴露出,我等便替门主清理门户。”他一退之势,已和那体胖之人成并肩之势。但他的身形方才收住,燎原百击的钢刀又已闪电刺出。口中喝道,“量你两个小儿,有何本领来接我手中宝刀。”“宝刀”二字方自出口,只见林子深处已同时闪出八名灰衣人,每人具是黑衣蒙面,手持长刀,这胖瘦二人刹时成为笼中之鸟。

但二人也并非泛泛之辈,情急之下依然闪过一击,那燎原百击一招未能得手,三人已成游斗,又接过十余招,只听风声一起,那林子上空,突然临空落下一名红衣女子。只见她双目灵灵如水,头发扎成一条麻花辫,身形灵巧,她人在空中,手中已见一条长鞭灵蛇般飞出。

那八名黑衣人沉喝一声,身形暴退,退只退了一丈之余,出刀。刀势如水,已直抵那女子咽喉。要知道这长鞭乃是至柔之兵器,若被对方攻入防御之内,神鞭之力便会大打折扣。但这红衣女子的鞭法竟已经达融贯会通之境,她双足轻踮,人已灵燕般贯出,身体之力借用一棵老树为防守,人在树上行走,鞭又出。

但那边胖瘦二人已险象环声,他二人本已身受重伤,此时再经搏斗,如何还能抵挡,眼看这边三人已无法抵挡,很快就会命丧敌手。忽然一道凌厉的光虹闪过,谁也没有见过那样的弧弘,这弧弘仿佛比闪电更快,更凌烈。只见黑衣人中果然已有三人倒下,随后只听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以多欺少,算何英雄所为。”话犹未尽,又见虹光闪过,剩余的五名黑衣人已僵直死去,那燎原百击急呼“撤”,却已不及,自己左臂还被那体瘦之人割破,当下大惊,赶忙跳出圈子,向林中窜去。三人看那八个黑衣人竟只瞬间便已死去,心下暗自吃惊,心道:“只怕也只有门主才有此功力”。随后才向小溪堤上瞧去,哪里有什么高人,却只见一名少年,正僵直地站在那里。

他的头发看上去已经蓬乱,双脚的鞋子和衣服都已经破旧,他看上去只不过是一个落托不堪的少年。但他的眼睛却很明亮,也很年轻,一把剑用布裹起来斜插在肩后,此时他手中捏着的,竟只是一跟竹片,若非众人亲眼所见那两道光是从他手中使出,如何肯相信这样一个少年竟然拥有如此高深的修为。这少年显然就是刚才还在店中饮酒之人。

落托少年也不看他们,只淡淡道:“他们为何要杀你们。”

那红衣女子道:“无论他们是什么人,我们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们,你都不用管,就此告辞。”

落托少年果然没有再说一句话。那红衣女子却反而一愣,她在无极门中,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人,心中隐隐触动,便已自己抱拳道:“小女子水水灵,承蒙少侠适才相助,大恩不敢言谢,不知到少侠出生何处,师承何处?”

落托少年像是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一般,似乎有一丝感慨,道:“叫我沉烟。”

谁也想不到当日还在山中修行的少年,如今会出现在这里。其实他出山已有数月之久,闻得江湖上传言武林即将大乱,魔教四起,先灭无极,后灭少林,以求达到武林称王的目的。他虽不管什么江湖大乱,却只因他为了完成师父的心愿,为了寻找师母盈青的下落,而在师父当日口中所知的这句“北无极南少林”便是他唯一的线索,于是一路北行,才刚好至此。

那胖瘦二人搀扶着走将过来,胖的道:“我们是无极门下,在下季锋”,瘦的道,“在下七狼。”

沉烟似乎有些意外,道:“你们就是无极门下弟子?”

季锋连忙问道:“怎么,有什么疑问……”

沉烟笑道:“幸会。”

三人也不再多说什么,刚自道别转身,却见远空一道绿光冲天而起,三人惊道:“不好,成都分坛有紧急情况。”

三人纷纷施展轻功向林中赶去。出的林子,却是官家大道,只见前面山丘之上一家茶楼已经着火,门前横七竖八躺着十多具尸体。这些人全是身着黄衫,只不过每个人的衣边上都镶嵌着五六道金边。

三人刚查探无人存活,又见两名身穿黑色紧缎女子从那茶楼附近闪将出来。她二人差不多都是瓜子脸蛋,柳眉纤腰,瞧年龄都只还是在十七八岁之间,见水水灵和季锋三人出现,忙叫道,“二姐,二姐”。

水水灵面上一喜,道:“是珊戴雪和蓝赏。”

蓝裳道:“成都分坛已被敌人识破,大姐急命我二人前来相助,四大护法已赶来大佛寺中相助,我们要马上赶去会合。”

珊戴雪却道:“喂,季锋,你们被人跟踪了竟然没有发现,你还常夸你的轻功如何了得,我看也不过如此。”众人大笑,才发现不远处的沙丘上有个身影。季锋一本正经苦笑道:“谁说我们被跟踪,那人叫做沉烟,他刚才还出手相救,不信你问问你的二姐?”

水水灵默然,却寻思道:“此人武功绝顶高强,或许会对我们有些帮助?”放眼瞧去,却见已入黄昏的阔地上,被风将尘土吹起。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竟然莫名地跳动了一下。

天已入黑,大佛寺外却暗的很,门外连一个和尚也没有。入得大门,并无人声,一盏盏宫灯在随风摇晃,似在叹息。

这时候,忽然有五道黑影从屋顶急掠而过,只听一名女子的声音划破夜空:“大胆贼人,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声音已渐远去,显然五人也已经走的远了。

那宫灯犹自在风中摇曳,水水灵等人鼻口观心,步入长廊,小心翼翼,远处似乎有兵器交鸣之声传来。季锋道:“看来四大护法和你们大姐也遇见了强敌。”话还没有说完,竟然摔了一交,手在暗处一伸,不知碰到什么僵硬的物体,拉扯出来,却是两具死尸,而此时,那七狼已大叫一声,人已倒地。水水灵喝道:“敌人要对付的是七狼和季锋,保护小季。”再看七狼,竟然已经断气。

季锋见后,急退,却在这时,长廊上,灯火齐熄,五盏宫灯向四人面门掠至。

水灵灵三女灵腰一扭,长鞭已毒蛇般攻出。

破宫灯碎,浓烟阵阵。那浓烟之中竟赫然有五名黑衣人冒出,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出来的。五人还在烟雾中,已齐齐抽刀,刹时织出一片光华。

三女大惊,她们要退本还可以勉强,但季锋身上有着本门绝密消息,重任在身,已不容再失,他此时已经身负重伤,右臂只能勉力提起,左臂使剑实在很难应付如此高手。

四人退无可退,季锋用力,撞侧门破,形态狼狈不堪。

却在这时,只听见一阵笛声传出,如歌如泣,如哭如诉,随后就听见在笛声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素闻北冥五雄的‘缩骨功’和‘燕子灵八绝刀法’已入登峰造极之境界,尔等适才缩骨藏在宫灯之中,来暗杀我门下两位坛主和我的三个徒儿,未免有些不太光彩。尔等在武林中既然也颇有名气,何苦要投效刀斩门,成为他们杀人之鹰犬。”

那北冥五雄其中有个嘶哑的声音道:“道不相同,不相为谋,又何必要以正邪区分,何况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活到最后的,才是天下第一。”

那声音冷笑道:“就凭你们也配谈天下第一么?”

北冥五雄大笑道:“废话太多,为何不敢出来与我等一战?”说话间,便听见珊戴雪和蓝赏的惨叫之声传来。水水灵身随鞭至,挡住击向蓝裳的致命一击,却救不了珊戴雪,只得退走。那其余四名黑衣人这才住手。

那北冥五雄大笑道:“你们无极门主,重用之人才,乃是此等小女子,如此胜负已经不战自见分晓……”话刚说完,只听一声“未必”传来,随之五道暗芒已至,五人扬刀,“叮叮”之声不绝与耳,五人手臂均感酸痛。

那假山之侧,闪将出两个人来。只见一个手握铁笛,衣着光鲜,五官英俊非凡,另外一个却已经发须皆白,一双手掌,有如枯柴,只是他虽体弱瘦小,但眼睛却通透明亮。他见季锋并无大碍,已自笑道:“尔等束手就擒,我老头子可以绕你们不死。”

北冥五雄更不答话,扬刀。

只见其中一人已腾空而起,刀在手中,只平平递出,他动,其余四人皆动,四人也只是平平一刀,只是将刀轻轻递出,但人随刀走,眼看已离那老人不远,出刀,刀光如弘,快若闪电,这招外之招,果然不可小看。

那老人叹道:“好个‘飞灵提纵术’和‘燕子灵八绝刀法’,传说已经杀尽天下各大高手,好的很。”说“好的很”的时候,他脚下已向后滑。

滑只滑出一丈之余,出刀。刀也只是平平一刀,只不过他的刀竟是从肋下反扬而上,但。

但他未必有些轻敌。

他的刀弘刚刚闪过,北冥五雄刀方出,身已退,口中惊道:“二流刀法”。

那老人大笑,扬刀再斩,只见数道刀弧闪过,腾空之人急忙躲避,却已是不及,左臂已断,其余四人要退已经不及,刀锋过胸口出,喷血而亡。

眼看那断臂的黑衣人逃走,众人却不追赶,而这时候,却见屋檐上同时腾下六个人来,只不过五个人在前,一人在后。这五人中已有一人面色惨白,已躺在另一人怀中,五人中一人赞道:“骆老,好刀法。”

另外一人却冷声道:“只可惜江山代有才人出,想不到我们在江湖上行走数十年,今日第一次五个人联手,却伤在这个年轻人手上。”

那老人道:“哦?”

看那说话之人,却正是无极门中十大护法之一的自由影子,在他身后,扶着受伤的那人,身材硕长,却面无血色,正也是护法之一的川菜。而自由影子口中的骆老,便是方才出刀退敌,无极十大护法中之首的饥渴的骆驼,饥渴的骆驼身后那拿铁笛的英俊之人,看似个教书文人,却不是那江湖上有“白面书生”之称的美泉是谁。一曲铁笛音律,如歌如泣,敌人在忘情中便已丧命在他手下!这是江湖上给美泉的评论。

这十大护法如今已有六大护法出现在大佛寺,这样的事情倒并不多见。

水水灵道:“大姐,各位护法前辈,小女子有话对你们说,请容我禀告。”

她说话间眼光已瞟了一眼和那五人一起落下屋檐的落托少年一眼。

饥渴的骆驼将人员吩咐一边去,听水水灵讲解了一番,这才向那落托少年走去,笑道:“听灵丫头说起你方才还救过她们的命,杀退燎原百击那个叛徒,也罢,你既然与本帮无仇,方才之事也是个误会,你就走罢。”

落托少年道:“我不走,我只想见你们门主一面。”

饥渴的骆驼道:“本门门主已有七年未出江湖,像你这样的少年,将来必定大有作为,又何必要为了虚名而自毁前程。”他言外之意,似在说这少年虽然剑法了得,想一举成名,也并非一定要去找花如梦而断送了性命。

但落托少年竟全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只是道:“在下有一样重要的东西,一定要亲自交给无极门主,‘北无极南少林’,我知道他就是我要找的人。”这句话刚说了一半,已从饥渴的骆驼身后跳出一个女子,伸手就做了个鬼脸,道,“小帅哥,别以为赢了我们五人一招半式就可以打赢我们门主,只不过我们当务之急,是要平定武林,谁肯陪你玩剑,嘻嘻。”一边拉着饥渴的骆驼,道,“骆伯伯,我们走。”

她说话快言快语,还带一丝疯疯癫癫,谁也无法预料,这女子却正是水水灵口中的大姐,也是十大护法中的人物,外号“魔仙子”梓菲儿,听说是因为当年她爱上了魔教中的一个叫做一剑知秋的高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剑知秋却在一夜间离奇死亡,她听说后,痛撕心扉,却又因为她乃是十大护法中的一员而无法脱身前去魔教看一剑知秋最后一眼,无奈只能伤心欲决,日思夜想,便疯疯癫癫起来。

落托少年抬起头来看她,却见她樱唇如蕾,面如莲花,一身白衣,如初落尘雪。而她便是白雪中之美人,不慎落凡之仙子。

水水灵却道:“时间已经不早,我们连夜起程,才能将消息如期交到门主手中,我看这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众人点头称是。美泉却暗叹道:“多情自有痴情者,别笑痴情是痴狂。只怕回去之后,门主出关之时,就是刀斩门血洗无极之期限了。”他抬头看天,今夜无月,只有几点疏星。但也正因为有这几点疏星的点缀,黑暗的苍穹才会显得格外美丽,格外寂寞。这个世上若只有黑暗而没有灯火,世界岂非无味的很。

无极门与刀斩门之间的恩怨,是否能够化解,谁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呢?

没有人知道,或许只有天知道。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这是庄子的《逍遥游》也是几百年前一位得道高僧所参透的天机。

北冥之北,便是一处极为隐秘的世外仙境。

放眼瞧去,只有高峰耸入云端的景色收入眼底,十八座高峰,齐峦陡立,也只有一条路能够通向这个仙境之边缘,楼兰之“无极之门”。

峰之北,赫然端座着几处建筑,穿过建筑,俯视峰中峡谷,但见千檐百宇,气势恢弘,如是天上人间,却见半峰之上,有层层梅花盛开,冷风吹至,只闻梅雨自四处飘香而来——这便是楼兰城。

楼兰城之北,又见一座孤峰,峰上有浓雾,依稀只能看见几段入口都有铁索贯穿,每个风口,都有一座庙宇,穿入十八座建筑宏伟的庙宇,便是无极的总舵了。

“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的道理沉烟已明白,但若非亲眼所见,他还是不敢相信这个地方,居然就是江湖上的第一大门派,而他也知道正是这里的总舵主,很可能知道他想知道的一切真相。

他将“纹松剑”提在手中,看着和自己一路走来的这些无极门人,只得将剑握的更紧,因为他也知道他目前的武功修为,能够战胜师伯雪飘舞的机会并没有十分的把握。

很快他们便步入一个巨大的石窟。这里的一切像是天然筑成,却显然已经被后人修饰的更加绚丽美观。一段段雪白帐缎随风飘扬,黑白的小纂,红色的灯笼,寒崖上的梅花,如是画镜。沉烟刚走进石窟,从里面立刻有七八个人迎了过来,每人都是形态古怪,有的是道姑打扮,有的却是和尚穿着,但几乎没有人瞧过他一眼。他本以为无极门的门人都如之前所见的,女的会美如天仙,男的也会生的俊美。

他已随着梓菲儿和水水灵的惊呼中瞧去,却见在石窟之尽头,是一处陡崖,崖顶之上,赫然有一个身着白衣的年轻男子和一位青衣女子隔崖相望。梓菲儿拉着走过来的一位貌美道姑问道:“燕姐姐,难道今天出什么事?。”

那道姑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小声叹道:“她来了,门主花了七年也还没能忘记的人,今早忽然前来求见门主,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门主此次出关,只怕是想忘难忘,思念反而更深。”

梓菲儿道:“姐姐是说茹妍么?听说他父亲逝者如斯已经将她关押了七年……”

那道姑道了声佛号,叹道:“这只怕就叫做‘自古多情空余恨’,善哉善哉……”

这位美丽的道姑,若是换下道袍,定也是位绝世美人。此女不是别人,正是无极门副门主一泓清水的妹妹燕微雨。

隔不多时,那崖端之上的二人之间的距离越离越远,最后那青衣女子终于泣声道:“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恨我。”说完这句话,身子几乎在风中欲坠,最后站定,恨声道,“好,我走,我永远也不想见到你!”

众人看着这女子从崖上飘落下来,她虽穿的是件轻杉青衣,但依然掩饰不了她脱俗的美丽。她落地之后,用白玉般的指间拭去眼泪,然后飘然离去。

如果说梓菲儿是尘世仙子,那么茹妍便是天上的七仙女下凡,只因梓菲儿的美是种人类的美,而茹妍的美,却是种虚脱的美丽,仿佛似真似幻的美。

尘烟还在望着门口,崖上的白衣男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落坐在阶级上中间那把交椅之上,道:“各位此次下山,辛苦了。”

众人齐声道:“恭迎门主出关,愿门主此次出关,旗开得胜……”

白衣男子道:“自古以来,伤我中华之根本的是战争,几许英雄流尽儿女泪的是战争,最后成就霸业的是战争,但正义若成王侯,百姓将永享太平之乐,邪恶若成主宰,天下生灵涂炭便成指日。如今大战期限将至,列位各守险要关隘,今幸得季锋坛主不辱使命,将天下正派联手进攻魔教刀斩门的名单重归我无极门,也算是大功一件,但如此一来,逝者如斯定会将矛头直指我总舵,好算清多年来仇恨,决战期限只怕会提前来临。”说到这里,沉默片刻才道,“逝者如斯和我派古弦祖师本有师侄之情,但此人学成之后,又偷入少林三十年,后返魔教,武功已入化境,只可惜和他交手的本派高手均都丧命。”言到此处,长叹一声,似乎有些感触,不再说话。

那台上第二把交椅上的女子看白衣男子脸上似有不耐之色,便站起挥袖接道:“只要各位同心协力,定能度过难关,你们先退下。”当下将属下各自分派好,众人也都一一领命,便一一退下。

沉烟看这名女子,脸上冰冷无比,却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但见她皮肤嫩白的很,仿佛弹指即破,她身如玲珑,纤腰看似只盈盈一握,但眉宇却有些紧琐,仿佛有不尽心事。

但沉烟还是无法用世上任何一种花来形容她的美丽,因为无论任何一类花来形容她的容貌,只怕侮辱了她。

看到这名女子,尘烟就会觉得梓菲儿和茹妍虽然已经足够美丽如仙,但却还是稍微瘦了一些。他不知道,这个女子其实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是江湖上公认的天下第一美人一泓清水。

他暗自叹道:“无极门原来并不是什么帮派,原来却是人间地狱。”

然后一泓清水也飘然而去,如今只剩下两人。台上交椅上的男子面度从容,双眉斜飞入鬓,目光奕奕有神,一双手掌,更是白如莹玉,只见他盯着沉烟手中的宝剑,忽然叹道:“你终于来了。”

沉烟道:“你早已知道我会来?”

那人道:“不错,因为我就是你要找的无极门门主花如梦。”他见尘烟并不答话,便站起身来,在石台上拿出一把乌鞘宝剑,叹吟道,“爱到深处人憔悴,情到浓时情转薄,昨夜花开花又落,却是人去人又回。”

沉烟扬眉道:“你虽然也知道这首小诗,可是你并非无极门门主。”

花如梦道:“若非无极门主,十大护法和八大坛主如何肯成服于我,你亲眼看见我坐在这个位置上面,难道这你还不信?”

沉烟只有沉默。花如梦的眼神又落到他的纹松剑上,叹道:“纹松剑本如干将莫邪,是对情侣剑。”

沉烟在听,而且听的很仔细。

花如梦道:“相传纹松双剑,是由三十年前‘奇侠’墨佰毅然与他的妻子在一个石窟中偶然取到,二人各自珍藏一把,并将一首小诗刻于剑柄,本意是为将来他们的子女作为唯一的信物。”说到这里,他的眼光忽然满带怜悯之色,道,“但是后来奇侠夫妇却失散了,奇侠不但找不到她的妻子和他双胞胎中的女儿,委托给农户的儿子也险些遭到毒手。幸好……”言至此处,住口不语。

沉烟却道:“此事你可有亲眼所见?”

花如梦道:“也许……也许他的儿子终于还是来找那个人报仇来了,只可惜……”

沉烟道:“可惜?”

花如梦看着他的眼睛,一字字道:“你如果不是奇侠的后人,那你的纹松剑是从何处所得。”

沉烟道:“我不是奇侠的后人,但我是他的传人。”

花如梦喃喃自语道:“像,你们很像。” 当下道,“你随我来,我带你去个地方,一切都可以见个分晓。”话刚说完,他的身形已飞出去,沉烟紧随其后。

眼前是十八坐孤峰最高的一座。

峰,峰顶。有浓雾。

峰坳中,冷气逼人,直透骨髓。入三重大门,花如梦的身形骤然停下,他在腰间拿出个酒袋,自饮道:“这里便是江湖上十大谜团之首的‘无极之门’。”

沉烟看去,却见前面只不过是一座冰库,人在两三丈之外都觉寒冷无比,需要运功御寒。但这显然并不是一座普通的冰库。冰封的间室里,有一张小圆桌,两条石凳。桌上有酒,旁边站着两个人。他们谈笑自如,徐徐如生,女的举止幽雅,倾国倾城,男的魁梧,气概非凡,他二人的每一丝头发都如真人一般,但他们却明明是两座冰封在透明里面的雕塑。

沉烟的手已开始在颤抖。因为他发现里面被冰封的女子和无极门的副门主一泓清水长的几乎一模一样,甚至某个轮廓和自己也如同出一辙。她傲立在那里,脸色冰冷之极,她身旁的男子,神色略显失落,却也多了一丝叹息之色。

也不知道隔了多久,花如梦才叹道:“一世英雄,终被情所困,无法自拔,只得借用此处极寒之地,运用寒功,将密室冰化起来。却不知情之根本,本就无需强求,有缘无份,终究会痛苦一生……”

沉烟道:“你是说此处冰封,乃是此中男子所自囚,生虽不能在一起,他却自私的剥削了这名女子的自由,将她与自己封在一起。”

花如梦道:“你错了,并非他一己私欲,两位前辈参悟之深,是我等赶之不及的。只不过他们各自所爱的人不同罢了,所以与其不能与自己相爱的人在一起,死对他们而言,的确算是解脱。”

沉烟冷声道:“你对他们的事知道得倒如此清楚。”

花如梦的脸像是因痛苦而抽搐了一下,良久才道:“那只因为他就是你要找的人,而他的儿子却代他承受了他所创下的一切,从八岁开始便失去了选择自由的权利。”

沉烟惊道:“此人便是雪飘舞,而她,她就是我的师母,盈青师母?”

花如梦又过了良久才叹道:“她不但是你的师母,也是你的母亲,父债子还,你心中的仇恨,从此刻起,由我化解。”

沉烟沉默更久,才喝道:“你能化解的了么?当年你父亲称我师父与武林十大高手决战,意欲害我,还好我被我父母临死前藏在了一口枯井之中,才能活到现在,你父亲害我师父寻妻十年,沦落出家,又掠夺师母到此,将她冰封,如若他们真的是我的父母,那么这份仇恨,就得用血来还!”

他说话说的很慢,也很镇定,花如梦看他的眼神,虽深藏有泪,却钢定不已。一个人若有这样的眼神,那么他说就绝不是在说假话。

但花如梦却忽然大笑了起来。猛然道:“你认为你能杀得了我么?”

沉烟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何况胜负未分,岂可罢休。”

花如梦面上又露痛苦之色,道:“既然如此,随我来罢。”

峰之下,不知道何时已经插满了旗帜,黑色旗上,刀剑交叉上有个黑色骷髅。象征刀斩门,也象征着死亡。

花如梦喝尽袋中酒,忽然笑道:“此战之后,势必血流成河,但如若我活着,便如你所愿。”

沉烟放眼瞧去,却见一个白衣女子被二十几个好手围在核心之中,此人正是无极门副门主,也是自己的妹妹一泓清水,其他的无极门高手也越战越退,此时已退至第十八坐庙宇之上。十八关隘若破,无极总舵威在旦夕。当下道:“刀斩门的实力不在你无极门之下,我只希望你能旗开得胜,也好让我如愿以尝,从此退出这个世俗混乱之江湖,任谁来做天下第一都与我无关。”

花如梦沉默大笑,笑声中,他的身影已穿过山峰,正在这时,刀斩门已经攻入十八个关隘,从人群中,却忽然飞出一名女子,落在了石窟的驼峰上,她面带焦急之色,却又毫无生色。只见她在手上抽出一把长剑,已抵住一个黑衣长须的老者背心,大声道:“住手!”声音跌宕飞扬,直冲云霄。群雄分成两批,各自为界。这时候,从黑衣人群中走出一名长披风的老者,他的衣服有龙腾之图,山岳之刺绣,走起路来稳如泰山,他手上并无兵器,但他身后的黑衣人却没有谁敢对他直视,连无极门人也只觉得那老者走过来便有股阴气袭来,不禁退了两步。

只见那老人原本怒威的脸上,忽然带有一丝慈祥之色,道:“茹妍,你到底在干什么,还不快将剑放下,你若敢伤害老护法,我绝不饶你。”

这女子便是刚才和花如梦在崖端上哭泣,随后离去的那名绝色女子。只听她道:“爹,您已经傲视天下,连无极门都忌三分,您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天下之大,在您手下的孤魂野鬼已经太多了,女儿知道现在已经没有谁能够阻挡你,但我只想问您一句话。”

那老者哼道:“有什么话你就说。”

茹妍道:“如果无极门在江湖上除名,爹爹是否能够答应女儿从此收手。”

老者怒道:“不能。”

茹妍道:“如果女儿以一死呢?”

老者大笑道:“想我逝者如斯隐匿四十余载,就是为了今日一统天下,你既然还是我的女儿,就当为我分担才是,怎么会为了这个小子与老子为敌呢?”说着也不管她,又冷笑道,“花如梦,量你小儿有何本事,就算是你师父在此,也要叫老夫一声师兄,给老夫磕头,你的‘天地无极奔雷闪电六诀’已经学成了么?”

花如梦屹立高峰之上道:“本座已经恭候逝者如斯阁下多时,今日得见故人,以为你依旧爱女如昔,视名利如粪土,不料刚才一见,却令本座失望的很。”他说话之时,人已闪电般窜下,临空连带三掌,已拍向逝者如斯太阳、人中、璇玑三处大穴。

逝者如斯抽掌相迎,只闻巨响三声,倒退一步,花如梦已顺势将茹妍提起,人已飞向崖端。不料逝者如斯身形却更快,虽被迫退却一步,却后发先至,道:“只怕还没那么容易。”

无极众人见门主使出如此上层武功,心下已稍感宽慰,此是见逝者如斯身形刚动,十大护法为首的饥渴的骆驼已身动,喝道:“无极门也并不是菜市场,岂能容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人先出,刀却先至,那刀带旋涡之势,二流刀法是他当年在东南海沿岸行侠仗义之时,偶然救了一个世外高人而传给他的绝学,这二流刀法便是东瀛宫本武流家的绝学,称霸海上,未遇对手。

但此时他的对手却又有所不一样。那逝者如斯身刚窜起,只觉一阵劲风至腰而至,左手为爪,身形却依然向花如梦驰去。哪知饥渴的骆驼早已料到对方有此一着,右手刀刚出,身已退,左手刀却自勒下反撂而上。逝者如斯喝道:“你还不错。”身已暴长,隔空一掌,拍向刀面,那刀竟自从中折断,一股强力传入饥渴的骆驼胸口,当下勉力提气,人已倒退三步。身后的高手这时候同时抢攻过去。

这几退几进,花如梦已飞向崖端。哪知茹妍一掌将他震开,道:“如梦,你不恨我了么?”

花如梦不知道她怎么会这么问,只得道:“我不恨,要恨也只恨你我出生在这两个不同的世界。”

茹妍一字字道:“你不要你的天下第一了么?”

花如梦叹道:“这些年来,我已饮尽寂寞与苦楚,早已将这些看淡了,一切皆有因果,千金名,万金利,到头来还是一堆黄土。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想要的,只是和你在一起”

茹妍向崖边走去,喃喃道:“好,好,如果你早两年这么对我说,一切是否都不一样了呢,可是,可是一个是我的父亲,一个是我爱的人,我实不愿意该如何选择。你知道吗,我的心好痛,我宁愿我出生在一个百姓的家庭里……”她怅然回首,道:“忘记我,如梦。”花如梦已觉不妙,脚下急划,使劲飞去,但爱人却已向崖谷中跳去,那一缕青衣,那几滴眼泪,在浓雾中飞跃。花如梦呼道:“妍儿,妍儿。”身随声出,人已鱼贯般纵去。

他刚跳出,却被人托住,他忍泪道:“我情愿死。”

沉烟看着他,眼中仿佛也已有泪。良久才道:“杀她的人不是你,是他的父亲,如今你只有全力对付他父亲,才对的起她,死并不是最好的法子。”

花如梦惨然。却见石窟中逝者如斯已经将蓝裳拍的口吐鲜血,水水灵出鞭,逝者如斯左掌又出,水水灵右臂已折,身子弹出。梓菲儿道:“逝者如斯,当年一剑知秋是否被你所杀。”

逝者如斯笑道:“此类叛徒,已被老夫断其手足,挖掉眼珠,割掉双耳,抛至山野,若想报仇就快来吧,但你应该知道,他若不是为了你,也不会落到这种下场。”

梓菲儿不再答话,双鞭已齐出,但逝者如斯周身有一层真气护体,一般的兵器却近不了身,梓菲儿气极,称饥渴的骆驼和自由影子美泉等四大护法齐出手之际,徒手冲过去,将逝者如斯齐腰抱住,恨道:“我要和你拼了。”

逝者如斯大笑,双双出掌,一边震退四大高手,一边用肘击梓菲儿后背。燕微雨在乱刀中突出,大叫:“菲儿,快回来!”双掌引力,拍向逝者如斯太阳穴。逝者如斯道声“去”字,单掌挥去,燕微雨立时一口鲜血喷出,人已弹飞出去,动弹不了。

逝者如斯将梓菲儿一脚踢飞,双掌齐推,却见飞沙走石,这边众高手各自呕出鲜血,多数已无力出手。忽然一道剑光自逝者如斯咽喉边闪过,一道白影已随形而至,剑出如泓,胜过闪电,“天地无极奔雷闪电六诀”融合纹松剑使出,足已鬼哭神嚎,但逝者如斯不退反进,拍出一团掌影一一接下,二人越战越快,旋涡已越来越急,过了片刻,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从旋涡中飞出一个人来,单跪在地,嘴角已溢出血来。

逝者如斯沉声道:“我要你为茹妍的死付出代价。”他的眉头忽然紧琐,满面忽然皱纹加深,但他的周身已有一股金色光华,如一口钢钟将他罩住一般。

这时候,也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个声音,“阁下所运用的莫非是少林寺中的最高三种绝学之一‘精刚不坏神功’么”?

逝者如斯抬眼看去,却见偏阁之上,正僵直地站着一个少年,他的头发已经蓬乱,衣服已经破旧,鞋子也已经破败,他看起来,就是一个落托不堪的少年。但他的眼睛却很明亮。他的眼睛像是翰海,像是苍穹,一切黑暗他都仿佛能够容得下,逝者如斯的眼神若是一把刀,那么他的眼神就是刀鞘。

逝者如斯道:“你是什么人。”

落托少年道:“叫我沉烟。”

逝者如斯道:“你是少林弟子,少林第三代俗家沉字辈弟子?”

落托少年笑了,淡淡道:“也可以这么认为。”

逝者如斯大笑,道:“少林的高手在我看来,不过如此,量你小儿有何本领,你们一起上,免得老夫一个个动手。”

落托少年沉烟道:“好。”好字刚出口,他的掌已出。

逝者如斯“呓”了一声道:“原来是墨佰毅然师弟的‘天罡伏魔神功’,看你修炼到几层。”话刚出,二人已撞在一起,但只交手三掌,二人退,沉烟手一沉道:“师租传你和雪飘舞和我师父各自一项绝学,本都与佛法有关,是以佛法无边,才最后创下伏魔神功来克制你的‘魔在边缘’。” 说话间,单跪在地上的花如梦已经缓缓站起,一字字道:“今天我要你为茹妍的死付出代价。”

二人出剑,逝者如斯人已窜起,人在陡崖上行走,出掌。掌力如潮,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压来。花如梦退,脚下轻划,出剑,剑只一抖,已抖出十二朵银花,分袭逝者如斯十二大穴位。沉烟身形暴长,一贯飞天,双掌齐出。接连拍向逝者如斯上身八大要穴。

逝者如斯喝了一声,身已旋转起来,三人越飞越高,只听一声巨响,那石窟已被炸开,三人却越抖越快,只剩下一团影子冲天而起。

忽然从旋涡中飞出一道流光,花如梦剑已抵逝者如斯胸口,逝者如斯双掌弹开,那道流光却自他头顶压下,当下惊喝一声,二掌劈至,沉烟胸口一闷,倒退三步。逝者如斯也跳开三丈之远,三人又合在一处,也不知道斗了多久,只见沉烟人又腾空而起,喝道:“第十三剑!”剑光如水,逝者如斯脚踢花如梦宝剑,掌击沉烟剑光,但这剑光如水银,仿佛泄堤一般,剑外有剑,败中求剑,这正是沉烟的师父墨佰毅然临走之前传给他的那套剑法。逝者如斯只觉得脚下已被什么东西扯住,无法闪跃,只得暗叫不好,他已发现花如梦竟然抱住了他的双腿。这时,那银光已执成一道,插入逝者如斯头顶,直没至剑柄。

但逝者如斯全力一掌已经拍向沉烟肩头,只见一口血从沉烟口中喷出,人已摔了出去。

逝者如斯死前将剑抽出,大呼道:“天下第一,我才是天下第一!”言毕身形已自他眉心从中分裂,鲜血绽开,洒满了半个山崖……

黄昏,又是黄昏。雾已淡去。

峰,峰顶。有酒,有人。

花如梦饮酒道:“逝者如斯之武功融合无极与少林两派之所长,当算天下第一。”

沉烟沉默。一泓清水忽然道:“何谓天下第一。”

花如梦回答不出。

沉烟叹道:“也许武功本无第一,第一乃只在于修行的人,而人的修行与修养与品德才是最值得欣赏的,大战之后再看残垣断臂,血流成河的一切,胜负已不再有任何意义。”

花如梦笑道:“不错,比如酒,月光杯里的烧刀子算是浊酒,但它却是世上最好的酒,只因一个人若觉得满足,就算每日喝烧刀子,也觉乐趣无穷。”

沉烟也笑了。他看着云海桑田,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

花如梦叹道:“不会再见。”

沉烟道:“哦?”

花如梦道:“只因不必再见,你们已活在我的心中。”他不等别人答话已自接道,“你的仇,可以随时来报,我还欠你一个‘如愿以尝’。”

沉烟却像未听到他的话,道:“今日一别,你意欲何处?”

花如梦也看着天边云海,却不再言语。他已将无极门门主传与美泉继任。

“茹妍,如果有来世,我愿和你只做一对平凡的情侣……”

他看着沉烟和一泓清水离去的背影,忽然唱道:“三春瘦,三春病酒,一世伤,一世风流。爱到深处人憔悴,情到浓时情转薄,昨夜花开花又落,却是人去人又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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